他话里三分真,七分在取笑月夕。可月夕的心,却是又暖又甜的,她整个人都晕晕忽忽的,几乎都要飘了起来。“你不怕赵丹晓得?”“你若不怕,我便也不怕。”赵括淡笑着摇头。“那你怎么同平原君交代?”月夕哼笑道。“我请了玥公主,帮我暂时将婚期延后三年。”赵括叹气道,“能拖上一时算一时罢。”“玥公主?”月夕一惊,眼前顿时浮现了赵玥情意绵绵的双眸,迟疑道,“可她……可她明明……她怎么愿意帮你?”“我自晓得你没死,便同她坦诚直言,自己心有所属,实在无法同她成婚。她甚是体谅我,只是怕冒然退婚,会引起平原君不满,因此她先为我在平原君那里彻词遮掩,说战事吃紧,无谓急于成婚。平原君宠爱她,只要她肯,他自然允许。”“她……也不问你心中之人是谁么?”赵括仍是缓缓摇了摇头。月夕不知为何,心中又涌起了一股不安之感。赵括见她的神情困惑,当她心结难释,又道:“她聪慧识趣,晓得便是勉强我同她成了亲,也难成眷属。就算她……还不如索性成全我。”月夕哼道:“既然如此,可你在快风楼,为何还同她那样亲热?”赵括霎时又笑了,他轻声道:“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住她在先。她愿意帮我,在我娘和平原君面前掩饰。不知为我省了多少麻烦。我既与她婚约未除,也总该在人前维护她一些,不可叫她颜面尽失。觉得我忘恩负义。”他又亲了亲月夕的秀发,微笑道:“你这样聪明,可为何还是这样的小心眼,容不下一粒沙子?”月夕立时瞪起了眼看他。赵括目光宛若净水,正伸手缠了一缕她的秀发在指间细细磨蹭。她喜多于羞,羞多于恼,作势要走:“你若不喜欢我这样小心眼。我便……”“谁说我不喜欢?”赵括忙搂紧了她,只怕她逃了,“你越是小心眼。我便越欢喜。”他低头瞧着月夕,目光又慢慢地滑了下来,滑到她的胸口,仍朝下而去。不知想起了什么。忙不迭收回来凝视着月夕的脸。可他的呼吸却越来越重,眼睛越来越迷蒙,忍不住又去细细地吻着月夕的耳垂。月夕整个人都软了,满面潮红,只知道挂在他的身上,缠住他,腻声道:“老狐狸,今夜你在这里陪着我。”赵括顿时一愣。半晌才哑声道:“你真要我留下来陪你?”“嗯”“你不怕我……”“什么?”月夕想起了赵括在碧月纱说过的话,悄声道。“怕你……要吃了我么?”她轻轻一问,却问得赵括口干舌燥。他实在把持不住,一转身便将月夕抵在了房门上。他的手抚着她如丝绸般滑的秀发,还往下溜去,碰到一个圆圆的,入手冰凉的东西。那是她的霜墨,同宣太后留在霍太山茅屋里的锦囊玉佩,似乎是一样的质地。他忽然推开了她:“月儿,不行……”月夕不依不饶,仍是缠着他:“为什么不行?从前你都同我睡在一张席榻上,怎么如今就不行?”她问得赵括哑口无言。赵括轻轻抚着她的脸,心中叹着气,勉强寻了一个由头:“我娘生了气,我去瞧瞧她……”他话都未说完,却早已伸手推开了门扇。月光霎时从门缝间涌了进来,照在月夕的脸上,将她也照得清醒了几分。她低下头,低声道:“你真的不想陪着我么?”“我很想陪着你,可我不能留在这里。”“你又没成亲,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月夕百思难解,轻声叫道。赵括一脸的窘迫,挣扎了片刻,悄悄地在月夕耳边说了一句话。月夕顿时一把推开了他,又蒙住了脸,将头抵在了门上。赵括怔怔地瞧着月夕,又在她耳边低声道:“月儿,若我此生终有一日能娶你为妻,我才可那样对你。”他不敢回头,不敢看她,趁着月色落荒而逃。月夕转过身,偷偷地张开手指,从指缝中瞧见他青色的身影远去,顿时又紧紧地捂住了脸。他方才在她的耳边说:“我只怕自己做错了事,万一……万一……变出一个娃娃来……”离合无常,他始终是没有把握,两人能否抗得过。所以他怕自己如祖奶奶一般,会受委屈。月夕终于明白了他的苦心,可……为何他一旦留下,便会做错事情,还会变出一个娃娃呢?月夕似懂不懂,似明不明,她的心怦怦直跳,忽地闭上了门,扑到了席榻上。今夜旖旎满院,两人都忘了彼此之间,还有许多事情未说得清楚。他忘了问她,那日在渭水边,为何不告而别?她也忘了问,赵括是什么时候到了院子里的,他可曾瞧见了什么?※※※※※月夕本以为赵丹第二日便会来寻她。可直到了第三日,才等到赵丹叫人来支应她,诸事未安排妥当,迟几日再接她入宫。入不入宫倒是其次,可赵丹为何无暇出宫一趟?更叫她有些惊奇的是,赵括竟也没有来见她。她旁敲侧击问了果儿,果儿说赵括被赵王召到了王宫里,这几日一直都在议事,未曾回府。她晓得果儿没说谎。这几日果儿给她送来了不少梨花酥,却从来未给她送过素面,她最喜欢吃赵括为她煮的面。若赵括在,一定会为她亲自下厨。再想到那夜平原君连夜入宫……赵国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不会让赵丹与赵括都脱不开身。月夕耐心地等着。到了第四日的晚上。她打发了果儿回去休息,终于布谷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了。她打开了窗户,王恪从窗户中跳了进来。“拿到了吗?”。“在这。”王恪从怀里拿出一片折叠好的软帕。展开之后,两尺见方,上面绘着一座宫殿的地图。上面分别标志着不同宫室的名字,还有守卫的位置。王恪指着上面特别以丹朱标注出来的两处地方:“这里是赵王寝宫,另外一座便是衡权宫。”“咱们有多少人?”月夕问道“这次的事情,不敢让应侯晓得,郑敢他们便不能用。我只让司马梗挑了四名飞鹰锐士中的高手。”“入赵王宫偷东西。本就只求一击而中,人多手杂,反而容易暴露。四人便四人。赵王宫的防守如何?”王恪立刻重哼了一声:“三日前,宫防突然多了好几重,换岗也勤了。”月夕讪讪地笑了,她自然猜到了这是为了什么?她一步错。便被赵括把住了命脉。不但将她带回了马服君府,还劝服了赵丹,加强了王宫的戒备。他虽然不晓得月夕要做什么,可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这个赵括……”王恪愤声叫道。他又要抱怨赵括恩将仇报,月夕忙笑着拦住他:“好了好了,我犯了错,便是我来补过,我自有办法。”王恪盯着她。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你为了他,连赵王都放走了。我还能说什么?”“捉了那个赵王也没什么用,爷爷若晓得当时的情形,也会让我放走他的。”月夕淡淡一笑。王恪虽觉惊讶,可仍是颔首:“反正我说不过你。你把这图看熟了,我随时等你消息。”“小恪,你再帮我查查,这几日赵王宫里,在议什么要紧的事情。”“正想告诉你,咱们来之前的这些日子,邯郸城里一直在传一句话,同赵括有关。”“什么?”“坊间传言: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廉颇那老头子,只晓得死守,还自以为得计,确实不足为虑。”月夕笑道,“至于他……你不是也听到了么,爷爷确曾说过,他的确有些本事。”月夕咬着下唇,面上又喜又羞,目光神游,似乎沉浸在回忆中。王恪立时翻了翻白眼,推了推她:“你别忘了,就算那个赵括真有本事。可秦军上下,几时有过独惧马服子这样的说法?”月夕被王恪说的一怔,沉吟了半晌,才道:“来邯郸前,爷爷倒确曾说过赵丹当初若以赵括为将,如今长平之势或将不同。可……秦军向来无惧,怎会有这样的传闻,还传到了邯郸?”“可会是应侯……他想叫赵王长平换将,以赵括换下廉颇,所以派人散播谣言?”王恪亦思索道。“不会,”月夕微一思忖,便断然道,“你说这消息是咱们来邯郸之前传开的,那时爷爷同秦王,应侯正在议事,爷爷对他向来评价不错,绝不会同意应侯这样做,作茧自缚。”“我也暗中问过菱儿,马服君府中无人晓得这传闻。难道赵括刻意不叫府里的人知晓?”“先不说这传闻哪里来的。若是真的要他代替廉颇……”月夕长长地叹气,“这对马服君府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为什么?”月夕避而不答,却又思索着:“若只为这一件事,绝不足以叫平原君深夜入宫见赵丹……”她叮嘱道:“小恪,你再去打探,若有消息便告诉我,还有……还有小师兄那边,他怎么说?”“他叫你不必着急,缓缓图之,一切小心为上。武安君若有万一,他自会设法。”月夕默默地点了点头。王恪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正要出去。月夕咬了咬唇,突然叫住了他:“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