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月初六，接到传令的各郡医匠齐齐收拾停当奋力朝油江口赶去，未时，离刘封等人出长沙城不过二个时辰，病入膏肓的甘夫人终于忍受不住病痛的折磨沉沉的闭上了眼睛，飘然逝去，就如同一堆花丛之中最艳美的花朵，孤傲独立于群芳之中，在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吹打之后，其孤怜怜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风雨的侵蚀，飘然落下，化做一团美丽的回忆。母子连心，坐在一旁玩耍，年仅三岁的小阿斗似乎是感觉到了母亲身上那种熟悉味道的离去，在甘夫人逝世的刹那顿时扯开嗓子号啕大哭起来，任凭一旁的奶娘丫环如何哄逗也没有丝毫的效果，本就悲痛莫名的刘备听着小阿斗的哭声，更觉哀伤，虎目之中泪水便如同清泉一般奔涌而出，飞流直下。幼年丧母、中年丧妻之痛真是何等悲哀，两个命运相连的男人在这一刻同时感觉到了迷茫和无助。油江口军寨之中顿时便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哀伤神色，原本喧闹的军营不一会便彻底沉静了下来，那种无声的空气和环境实在压抑的可怕。次日凌晨时分，从长沙赶来，一路之上没有做过丝毫停顿休息的刘封等人冲进了油江口军营，还未进中军大寨，刘封的心已沉了下去，因为他感觉到了那股严肃的气息，感觉到了士卒身上散发出来的哀伤神色，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入了他的心中，让他饱受重创的身躯和心灵开始颤抖起来。不等刘封下令，暂时负责统领这部士卒地王威立即便下令停下马车，让华佗、张机两位医师赶去救人。华佗和张机二人皆是老骨头一把了。经过十几个时辰的颠簸下来，已经快要挺不住了，但他们心中挂念着刘封与甘夫人的安危，一下马车顾不得快要散架的身躯，便要分头行动。早就收到斥侯传报，亲出辕门迎接的徐庶这时给他们带来了甘夫人逝世的不幸消息，几句简单的话语顿时让所有人都僵在了那里。这时，他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朝大公子乘坐的马车望去，每个人都担心不已。徐庶吃了一惊，前番刘封身负重伤地样子他是亲眼看到的。伤势之重他自是清楚，当时他就以为刘封活不了了，没想到华佗妙手回春，在阎王面前将他这条小命抢了回来，但如今不过数月光景，以当时的伤情来看，刘封现在的伤势应该还没有全愈，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傻小子尽然还敢拼命赶来？同时，徐庶想到自己刚才冒然将甘夫人病逝的消息说了出来。不由深为担心，怕刘封一时接受不了会干出什么傻事。急忙冲过去掀开了帘布。随着帘布的掀开，徐庶的手一下子就直直的僵在了那里，不仅是徐庶，一旁的刘封所部士卒全都呆在了那里，他们惊骇的看着马车之中地大公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马车之中，刘封依旧被层层的布条所紧裹安静地躺在厚厚的一层兽皮之上，但此时紧裹住刘封身体的布条早已渗出了殷红的鲜血，骇人至极。老将黄忠毕竟是见多识广。失神之后立即便清醒了过来，朝着一旁的华佗大声吼道：“快去救人啊！”原本因为甘夫人的病逝而忙碌不堪的军寨这时变得更加的忙碌起来，刘封强忍病躯赶来油江口，伤口经过一路的颠簸终于承受不住那一次次冲撞力量的冲击。再次地撕裂开来，华佗、张机二人原本为了赶来救治甘夫人，没想到却来迟了一步。正当他们以为要白跑一趟之时，刘封的伤病，让他们陷入了忙碌之中。刘备亲领诸葛亮等人前来看望这个义子，上次武陵之事，刘备就感觉自己亏欠了刘封不少，当时听闻刘封气若游丝性命即将不保，刘备就深深的陷入了自责，他知道，若不自己的一时犹豫选派了二弟前去攻击，伯威也不会赌气违令出兵，武陵攻克之后，武陵蛮蛮王沙摩柯亲领大军前来表示效忠也证明了自己当时地决策错误。如今刘封为了带领医师前来救治甘夫人而旧伤复发，也让他心中十分的难受，心中因为关羽所说而形成的一丝防备之心也彻底消失，从樊城开始，伯威便愿以身代父领军断后鼓舞军心士气，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十六岁地少年，便毅然将自己置之于死地，具有这份从容和果敢的人又岂会做出谋逆之事？刘备不由深感惭愧，看来自己半生漂泊真是让自己变得太过小心谨慎了。—好在他们的担心是多余了，华佗很快就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刘封的伤势虽然看起来吓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如今离中伤之时已将近四个月，伤口之处都已生出了新的皮肉，只不过由于伤的过深，还没有完全的长好而已，马车之上虽然颠簸但比起马背之上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况且华佗先前便做了准备，那厚厚的一层兽皮和刘封身上紧裹的布条也起到了很好的缓冲，渗出来的鲜血不过是伤口外面一层撕裂而已，伤口里面依旧完好。仔细给刘封处理过一遍之后，华佗便放下心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听完华佗的话说，所有为刘封担心的人总算是轻吁了一口气，擦掉了一身的冷汗。但他们的吸引力全部被刘封身上的伤口和鲜血所吸引了，以致于他们完全忽略了刘封和表情和动作，事实上，自从刘封从徐庶口中听到甘夫人病逝的消息之后，他便不曾说出一字一句，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和那双只看一眼便能令人寒到心里的眼睛与平时之时有了很大的不同。一桩接一桩的事彻底让刘备头痛了，爱妾去世之后便一直哭个不停的阿斗让他几乎崩溃，这个小家伙除了哭累了之后沉沉睡去之时能安静下来以外，一醒便会张嘴大哭，不停不休，那种执着的劲头，让所有人都头大无比，只是几个时辰下来，这个小家伙的嗓子便哑了，哭出来的声音更让人心疼无比，但偏偏就是没有人能让他停下来，众人想尽了办法也不行。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刘备的手下忙碌不堪，小主公的哭泣之声则更是让面对千军万马亦无所畏惧的众多强人一愁莫展。刘备无耐请来华佗，让他论断一番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受到什么惊吓，或是生了什么病了。不得不说华佗的医术实在高明，上至老叟，下至幼童他都能药到病除，为了防止小阿斗哭坏身体，华佗顷刻之间便开出了一副药方，等汤药服下之后顿时让这小子进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在失去了那无休无止的哭泣之声后，还让他开始了安心的休息。这让头痛无比的刘备不由轻吁了一口气，但华佗这时却给刘备泼了一盆冷水，药可以治人身体疾病却不能医人心病，以小公子情况来看应该是感觉到了母亲的离去而悲伤不已，若不能解开其心结，恐怕药效过后醒来还得啼哭，是已将军大人还是得想办法从根本入手，让他安静下来。刘备刚刚轻松心情不由再次紧张起来，往常有甘氏照顾阿斗他根本无须烦心此事，如今这个严峻而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为公他得统兵四战建功立业，为私，生为人父更得照顾自己的幼子，尤其是刘备年已不惑，老来得子更是珍爱异常，如何照顾好这个小子成了现在最紧张的问题。四月初九，甘夫人病逝第三天，刘备亲自送爱妾入土，墓地位于油江口西十里处一无名山坡之上，于半山腰建墓，遥遥可见远处滚滚长江。甘氏虽是妾室，但颇受刘备宠爱，又生刘备惟一一子阿斗，所以地位与正妻相近，是已军中将士皆戴孝齐哀，出送三里方归营寨之中。生母下葬，阿斗自然要亲自陪送，虽然他的年纪幼小，但也不能例外，可华佗一用药草唤醒阿斗之后，他便放声啼哭起来，其沙哑声音悲戚莫名，闻者无不垂泪。刘备一闻阿斗哭声，顿时头大无比，同时想到爱妾如今独自一人长眠如此心中也难过起来，跟着泪流不止。刘封如今已能行走，自然跟着前来，闻听众人哭泣之时，很奇怪的他感觉自己想哭却不知道如可去哭了，只愣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处棺木，看着一堆堆的黄土将其掩埋。半晌，听着阿斗的哭啼之声，刘封心中不忍，吃力的走了过去，从婢女的手中抱过了阿斗，轻抚其背，想让他安静下来，不要再哭泣了。阿斗瞪大了一双哭的通红的小眼睛，紧盯着刘封，似乎感觉到了刘封的意思，慢慢的尽然真的停了下来。刘备等人不由惊讶莫名，齐齐朝刘封看去。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封忽然开口说道：“令士卒结庐于此，我要为义母守孝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