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阳平关内的情况,杨任很了解,他在关外一座土坡上垒了一座高高的巢塔,巢塔高耸入云,士卒立于其上,可以居高临下观注着关内守军的动态。眼下大量军队涌入阳平关,杨任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这突如其来的大军让杨任乱了分寸,马铁的二三千人已是难啃至极,这个时候西凉军再有援军赶至,攻克阳平关的可能已是微乎其微,尤其让杨任想破了头的是,西凉军这个时候哪来的援巢塔上的士卒隔的太远,看不清楚敌军战旗,而杨任也猜不透,如果是武都郡的西凉兵,那情况还不算糟糕,可如果要是庞黑子领军回转的话,事情可就麻烦了,那别说是攻打阳平关了,当务之急,应该是立即撤军,于定军山、沔阳构筑防线,死死挡住西凉军的反扑。杨任当机立断立即下令攻击,趁着西凉人援军刚至,关上尚有些混乱的时候发动猛攻,能否杀进关里,眼下是一个良机,也有可能是惟一的机会。城下鼓声顿时大作,士卒呼叫杀进,声势惊人。阳平关座落于两山之间,紧扼汉中咽喉要道,正面很宽阔,地势也很平坦,很适合排开兵阵,同样的,在这种空旷的地面上,城墙上的利箭也能发挥出强悍的战力,如果关上弓箭足够地话。仅凭密集的箭雨,便能让城下的敌军止步不前。可杨任已经指挥士卒强攻了好几天,马铁地部下早已将关上存储的箭矢用的七七八八。虽然这样的消耗大大减少了士卒的死伤,但也射空了仓储,如今霹雳军士卒只有依靠自己箭囊之中的箭矢,可人力有限,箭矢所带不多,魏延虽然狂吼着要射光城下的敌军,可弓箭手却不干了,箭射光了。他们喝风拉屁啊,一个个瞄着准的射着。看着飘往城下稀稀拉拉地箭只,魏延不由破口大骂,什么鸟玩意,这也叫箭阵?我霹雳军赶到阳平关来阻敌,结果一接触就这副鸟样?他骂归骂,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士卒早跟他混熟了,知道他的脾气,吼声如雷。却从来不会责罚任何人,有过错都是他一个人扛。城下攻击的东川兵眼见城头射下的箭矢如此稀拉,顿时以为关里还是混乱一片,以往每次出击,东川兵都以是千人为一队,分两拔轮翻强攻右翼的城墙,这次攻击的大军增加到了二千人,并从后军推来了一台庞大的冲车,准备撞击城门。箭矢稀疏,准头却是精准了许多。城下十几个防护不周密的东川兵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号之声,也拉开了这场攻守战的序幕。云梯没有经过太多地波折便架到了城墙之上,兴奋的东川兵眼见此次攻击如此顺利,不由齐齐发出了欢呼之声。他们各自高举盾牌争先恐后的沿云梯往关墙上涌去,希望能够籍此机会,一举夺下东面城墙。然而事情往往不像表面展现出来的这么简单,荆州兵的沉稳也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魏延骂骂咧咧的吼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什么改观,也不骂了,对于这帮老油子吃定他了。骂也没用。魏延不由将怒火撒向了攻城的东川兵身上,待敌人沿云梯已爬了一半之时。魏延猛然发威,一把高举战刀,魏延吐气开声,立在城头狂呼道:“砸啊!”这次没有人再偷工减料了,敌人已经快要杀上城墙,如果冲上来那便要短兵相接,会闹出人命来的。况且西凉人在城头堆积的滚石擂木足够多,前些天一直就没有用过,如今倒让他们畅快了一下。城头利器纷飞,云梯上地东川兵避无可避,被迎头痛击,一架架云梯更是不堪连番打击,拦腰折成了两截,士卒摔下,伴随着砸下来的擂木,顿成肉泥。东川兵士气高昂的攻击顿时受挫,惨重的死伤让他们顿时明白,城头地守军并不像他们原先想象的那样不堪,轻敌的思想让他们死伤惨重,指挥这营士卒攻击的校尉立即下令放缓攻击的节奏。冲击推了过去,蒙着皮革、上有档板相格的庞然大物在四五十个士卒的推拉之下迅速靠近关门,冲车空悬的巨木此刻显得愈发狰狞,正准备吞噬着前面地关门。就在这时,情况突变,紧闭地关门蓦然间敞开,还未等东川兵反应过来,一队铁骑已从关门杀出,轰隆隆的马蹄声,这一刻似乎盖过了关上关下地战鼓,震的他们双耳嗡鸣,高大的战马上,压低身姿的悍卒手执锋利的长矛发起反攻,战马渐渐冲起来的速度,让他们疾进如风。推着冲车的东川兵顿时傻了眼,他们手忙脚乱的找寻着自己兵器,可战刀还没有握到手上,敌骑已近,长矛毫不留情的对着他们进行刺杀,护着冲车的东川兵转眼之间已被屠戮一净。铁骑随即一分为二,如同两道长龙分袭左右两面关墙下的东川兵战阵,越来越快的速度更让他们威名懔懔,杀气腾腾。远处督战的杨任看到城中铁骑杀出,顿时只感觉两眼一黑,几乎昏死过去,完了,完了,西凉铁骑,庞黑子回转了,这下子兄弟三人要大难临头了,他本能的就要张嘴喊撤军,但话到嘴边,目光再次落到城门处时,杨任不由硬生生的顿在那里,张大的嘴巴,半晌无声。蓦然间,杨任忽然发现,关内尽然再无铁骑杀出,定睛细看,两道黑龙已经开始席卷已方战阵,措手不及的士卒不是被战马撞飞,便是被马上的敌卒无情的砍杀,但对于眼下的一切,杨任不怒反喜,这时他才发现,二百骑,来敌最多不过二百骑,从阳平关内只冲杀出来二百骑,这说明回援的不是庞黑子。若是庞黑子的大军返回,恐怕铁骑早已铺天盖地的杀过来,连逃都没地方逃!杨任暗自捏了把汗,正在暗道庆幸之时,关下的士卒已经开始溃败。关上的一拔强势攻击正让他们焦头烂额,转眼之间侧翼便遭受到了敌骑的攻击,眼下他们正在攻城,没有丝毫防护,别说是拒马鹿岩了,便是壕沟都没有一道,以零散的士卒去阻击跑开速度的铁骑,那完完全全是送死,攻城之仗打到这份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想法了,指挥攻城的校尉只能下令撤退。东川兵早就忍不住了,闻听阵后金钲之声响起,哪还管的了这么多,跑吧,能跑多快是多快,铁骑正在两翼肆虐呢,不加快速度,连命都要送掉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战阵不战阵的了,背转身去,撒丫子就开始狂奔。而就在这时,城头一阵密集的箭雨袭下,这个时候的荆州兵找到了不需要节省箭矢的机会,开始疯狂的射击,毫无防备之力的东川兵顿时躺倒一片,死伤惨重。东川兵来的快,去的更快,只不过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已有四五百士卒惨死阳平关城下。远处观战的士卒看着敌军铁骑屠戮一阵之后,安然返回关内,不由一阵心悸,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战场之上面对骑军,虽然只有二三百骑,但其强悍的战力,已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以铁骑那快如闪电一般的速度,能够瞬间找到战阵的薄弱之处,随后全力冲击,实在让人防不胜防,这让他们想到,若是庞德带着万余羌骑横阵在正面战场之上,那他们还怎么挡?想到这点,所有人心里都开始慌乱了起来,巨大的阴影顿时笼罩着他们。站在关墙上观战的刘封至始至终没有吭声,刚刚城下东川兵几乎杀上关墙上时,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刘封一直盯着远处的敌军战阵,一直看着静寂不动的敌军,他似乎看到了杨任。拿下阳平关对于刘封来说并不足喜,上次若不是因为马铁在阳平关,刘封已经完全的拿下了阳平关,可拿下阳平关之后的形势却让他有点难以判断。庞统分析的没错,汉中无论从地利、人口还是发展来说,都要比阴平郡强上许多倍,只要能全取下汉中郡,别说是阴平郡,便是将剑阁、葭萌关、马鸣阁等地全部抛弃又有什么关系?汉中紧扼汉水源头,若是船只足够,完全可以直通荆襄。北有泰岭诸山相隔挡关中之兵,南有巴山相拒地势之利紧扼益州咽喉,这就是汉中。而如今他帐下只有六千士卒可用,仅凭这点人马便可以攻取汉中郡?刘封自己也不敢相信,大军战力固然重要,但兵力上的优势,再加上有城池之利,完全可以抵消战力上的不足,关键问题是,眼下他这点兵马,根本消耗不起,可以说是死一个少一个,这种情况下,能击溃东川兵,攻占汉中城吗?刘封不由长叹着摇了摇头,西凉的仗不知道如何了,若是不能在汉中郡有所建树,等到马超回转之时,这一切都是徒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