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天上斗转星移,地下寒暑交替,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三年。三年时间虽不是很长,人世间风云涌动,也发生了很多的变化。朝堂上,兵部尚书杨博大人为严党所迫,离职出镇边塞,而严嵩**人怨,遭到朝中正义官员的弹骇,已到了盛极而衰的时刻。在塞外,鞑靼伯颜猛可汗病重,养子吉囊王子大权在握,他受瓦刺乌素公主的唆使,以大明为敌,擅起边衅,边塞之上一时剑拔弩张。俺答与他意见相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励精图治,以待时机。在江南,戚继光在江浙招募矿工渔民,组成戚家军,日夜苦练武功阵法,兵精将猛,甲于全国,已成为抗击倭寇的主力军。而汪直聚结倭寇,割据宁波,自称微王,与明军隔海对峙,气焰之嚣张,一时无两。在江湖中,邙山较技,排下五绝名次:“天绝”柳残敌,“地绝”敌无双,“人绝”双宿飞,“仙绝”飞来客,“佛绝”客心柳,五人主持武林正道,抑恶扬善,一时道长魔消,江湖得以平静安宁。而在这三年之中,许怀谷浪迹江湖,他虽然拥有一笔敌国财富,整日里仍然是要kao双手劳动来维护生计,每年冬季都会去塞北大狼山冷香谷去拜祭西风催雪,去揣摩那式名为“西风催雪”的剑法,去拔一拔cha在石中的“西风催雪剑”,然后在阳春三月赶回保定城外,与敌无双对上一百另八枪。又是一年芳草绿,许怀谷纵马风尘仆仆的从塞外赶到保定时,已是清明后的十余天了。许怀谷远远便看见山坡上凝立一人,须发花白,衣衫褴褛,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正是丐帮帮主“地绝”敌无双。许怀谷策马奔近,下马施礼道:“晚辈来迟一步,有劳前辈久等。”敌无双面沉似水,冷冷道:“废话少说,接招吧。”手腕一翻,从背后提出两杆红缨枪,将一杆枪掷给了许怀谷,又将手中枪舞作一团,分心便刺。许怀谷接枪在手,还未凝神静气,敌无双的长枪已刺到前心,吃了一惊,急忙举枪向外一封,用的便是敌无双所传的“大圣枪法”中的“老君封炉”。敌无双将枪尖压住许怀谷的枪杆,借许怀谷外推之力,翻转枪杆横扫许怀谷的脊背,口中叫道:“这一招是‘八仙枪’的‘醉卧牙床’,翻转要快,横扫要狠,要有倾力一击之势。”许怀谷斜cha柳、大弯腰矮身避过,随势用枪横扫敌无双膝盖。敌无双叫道:“这招拆得不错!”枪杆点地,伸出右足在许怀谷背上一踏,人已跃起,掉转枪头,反身回刺,叫道:“这是‘大圣枪’的‘大圣齐天’,记下了。”许怀谷在地上打滚方才避开,却也惊出一身冷汗。……转眼已过一百另八枪。许怀谷猛一抖长枪,枪尖化成一团,虚实变幻,罩定敌无双前胸,用的正是敌无双所传“万胜门花枪”。敌无双叫道:“看仔细了,‘霸王枪法’最后一式‘霸王别姬’。”左手疾出,伸入枪影中,分光捉影,避虚就实,将许怀谷的缨枪握于手中,紧接着左腿压在枪杆上,右腿疾出,将许怀谷踢得倒飞出去。许怀谷摔在地上,正要爬起,却见两条长枪破空而至,钉在距他咽喉不到五寸的地上,耳听敌无双叫道:“索喉枪法的‘飞枪索喉’,需以全身之力倾于这一掷之上,不到万不得已,万万用不得。”许怀谷拨下枪,恭恭敬敬送到敌无双面前,敌无双冷冷道:“这一次你中了多少枪。”许怀谷愧然垂头道:“中了一十九枪。”敌无双又问:“你可曾刺中我一枪?”许怀谷愧然道:“未曾刺到前辈。”敌无双道:“好,我们的过结还不算完,明年再比过,但愿你不让我失望。”接过双枪,纵上许怀谷骑来的那匹骏马,扬长而去。坡上只留下许怀谷一个人,风静静的吹,许怀谷孤单的坐在这里,似乎天地间也只剩下他一个人。许怀谷望着远处的保定城,四年多来的经历忽然间一下子涌满了心头。他想起了父亲、姐姐的死,想起了万敌堂的灭门惨祸,想起了这些年相识的形形**的人,想起流落江湖经历的各式各样的事。想起了仇恨。父亲、姐姐、燕大同以及万敌堂满门百余口人,一夕尽丧,尸骨也是不存,甚至可以拜祭的坟冢都没有,每日只能在心头空祭而已。雄霸一时的万敌堂已经风流云散,数千弟子散落四方,昔日华堂成为他人宅院,富贵公子沦落天涯孤旅人,能够支撑许怀谷走到今天的只是仇恨,是仇恨使他觉醒,由一个不愔世事的少年成长为可以承担的责任的男子汉,是仇恨给予他力量,让他能够面对艰险的困难和强大的敌人,是仇恨让他拥有了勇气和智慧,使他由一个待宰的羔羊变成可以捕食的苍狼。可是流落江湖已近五载了,仍然查访不到杀父的仇敌。而他清楚的知道敌人之强大和可怕——既然可以一剑贯穿许万敌的咽喉,他虽已是武功大进,还远远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说不定找到仇敌之时便是自己的毕命之期。但许怀谷拒绝去考虑这些,他心中只有报仇这一个信念。只有报仇才能以慰亲友在天之灵,只有报仇才能洗雪不共戴天的耻辱,只有报仇才能平复心中悲愤之气,只有报仇才能让自己可以真正的活着。许怀谷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黑暗中寻找火焰的飞蛾,明知找到了火焰便要在扑身火焰那一刻化为灰烬,但是既已注定这样命运,便只有继续寻找下去。风再起时,许怀谷拍落身上的灰尘,走下山去,他已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