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黄河,许怀谷在路上发现同行的武林人物越来越多,俱是奔向洛阳,而且多为二、三十岁的青少年,或是名门子弟,或是江湖少侠,一个个鲜衣怒马,煞是威风。一打听才知道,洛阳城中五月五日端阳节要举办牡丹花会,此次大会由山西首富杜翁与中原第一世家南宫世家联办,遍邀江湖上俊逸少年男女参加,杜翁要在会上为独女择婿,南宫世家掌门南宫柳与其妹南宫月也要借此寻觅良配。杜翁富甲天下,南宫世家雄霸河洛,杜玉lou、南宫月纵然是丑八怪,追求的人也是大有人在,更何况两人本来就是艳名广播的美人。而南宫柳未及三十已做得南宫世家的掌门,更是人中之龙,嫁得此人,早已是江湖中众多少女的美梦。所以这一次牡丹花会,全江湖的少年男女几乎都是闻风而动。此时距离牡丹花会之期尚有月余,已有不少年英侠赶去,若能在牡丹花会召开前便与美人相识,得蒙青睐,那就大有机会了。许怀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来燕金风、杜玉lou要好事多磨了。又走了一日,洛阳城已然在望,许怀谷长出一口气,这千里之行终于要到终点了。与眸儿分别在即,许怀谷原本以为卸下担子会觉得轻松,此刻却是帐然若失。他浪迹江湖数载,一直是独来独往,虽是自由自在,也不免孤寂冷清,这些天来有眸儿日夕相伴,解了许多忧愁,募然分开很有些不舍。其实这几日他也发觉眸儿总是闷闷不乐,此刻听说已到了洛阳,眼中更是泫然欲滴。许怀谷忍不住问道:“眸儿,马上便要见到妈妈了,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和家人团聚,不是你日夜都企盼的么?”眸儿黯然道:“眸儿知道见到了妈妈,大哥哥你就要走了,眸儿虽然想与亲人团聚,却更想和你在一起。大哥哥,你不能留下来么,让眸儿也照顾服待你。”许怀谷心中感动,强笑道:“傻丫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宴,我们两个终究是要分离的,你和家人团聚,快快乐乐地生活,慢慢就会把我忘记,等到将来年纪大了,嫁出去有了夫君,更加不会想起我了。”说着说着,自己心中突然也是一阵难过,再也说不下去。眸儿脸上lou出坚决的表情,大声道:“眸儿永远不会忘记你的,要么眸儿不去见妈妈了,我们两个再一起去流浪。”许怀谷笑道:“傻孩子,哥哥怎么会让你陪我去承受风霜之苦。这样吧,我把眸儿送回家,在洛阳住上几天,也去看看牡丹花。”眸儿听他肯留下来小住几日,大为欣喜,笑道:“眸儿一定送给你一朵最美的牡丹。”许怀谷哈哈一笑:“洛阳城所有的牡丹加起来也不及眸儿一半的美丽。”说话间,马车已进了洛阳城,洛阳乃是河洛重镇,九朝古都,自然繁庶。许怀谷坐在车前,眼望繁华景像,一时无语,忽然背后眸儿轻叹一声:“这段路怎么不长一些。”许怀谷转身看去,眸儿莹净如玉的脸颊上正有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许怀谷心中好生不忍,转回头装作未见,只是强言欢笑。马车正经过洛阳花市,满街都是芬芳鲜艳的花朵,惹人喜爱。许怀谷跳下车去,将剩余的银两都拿出来,将花市上所有的鲜花全都卖下来,将马车也堆得满了。许怀谷望着端坐于花丛中却令鲜花为之逊色的眸儿,笑道:“眸儿,全洛阳的花儿全都在你身边,果然不及你一半美丽。”眸儿破涕为笑,娇嗔道:“你总会逗我开心。”双宿飞女侠住在洛水河畔的鸳鸯戏水楼,这是江湖尽人皆知的事情。穿过洛阳城出南门沿洛水上溯三数里,只见一处庄院倚水而建,绿树青墙,规模虽不是很大,建筑却极为精致,一座朱红色高楼从院内耸出,如出岫红云,那便是天下闻名的戏水庄鸳鸯楼了。许怀谷扶着眸儿在庄外站立,正要叩门拜见,却见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远远驰来,停在庄外,一位****人缓步走下车。美妇面目姣好,身体修长,端庄而美丽,眉中目间却自有一种威严,正是女侠双宿飞。四年时光流逝,双宿飞内功深湛驻颜有术,相貌无多改变,许怀谷一眼便认了出来。而许怀谷奔波江湖,加之由少年长成青年,相貌与旧日相比颇有不同,纵然昔日故旧相见也难相识,更不用说只有数日之缘的双宿飞了。更何况双宿飞一下车目光便完全为眸儿吸引,便是有一头大象站在这里也是恍如未见了。双宿飞慢慢走近眸儿,不住上下打量,只是凝心仍在梦中,一时竟不敢上前相认,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眸儿揽入怀中,颤声道:“真是眸儿么,妈妈是在作梦么?”母女天*,眸儿虽然看不见双宿飞,也感受到了妈妈的存在,开始时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被双宿飞抱在怀中才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许怀谷站在一旁眼中也是湿湿的,眸儿饱受风霜之苦,终于重回妈妈的怀抱,心中替她高兴,忽又想起自己的亲人来,不禁又是一阵悲怆,他不愿打扰这母女重逢又是悲凉又是喜乐的场景,悄悄的走开。许怀谷绕过树丛,忽然想到自己这般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她母女,不由停下脚步,透过树丛观望双宿飞母女。正看得出神,突听身后一声娇喝:“何方鼠辈,胆敢在此窥探戏水庄。”许怀谷一愕回头,便看见一位俏生生少女坐在马车上正向他怒目而视,这少女明眸皓齿,肌肤胜雪,相貌美丽之极,身穿淡黄色猎装,更显得风姿飒爽,正是许怀谷数年不见,常自想念的双双姑娘。时隔数年,双双相貌无甚改变,只是更加美丽成熟了,许怀谷却是风霜洗面,连双双也认不出了,不自禁的心生形秽之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双双见他不回答问话,已是不豫,又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更觉恼怒,喝道:“你这贼人,扮成了车夫便以为瞒得过我么?快些招认了,小心本姑娘放狗咬你。”许怀谷很早以前便清楚双宿飞母女的去向,只是因为潦倒落拓,有负双宿飞的重望,更加不愿意双双看低了他,所以一直未来相见。此时正是个标准车夫模样,更加不愿与双双相认,摇头叹息一声,转身便要离去。双双越看他越可疑,见他一言不发的离开,更加认定许怀谷是个心怀不轨的贼子,叫道:“狗儿,冲上去咬他。”双双正是狩猎归来,马后跟了数十只训练有素的巨獒。那巨獒听到主人命令,立即扑向许怀谷。许怀谷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拔腿就跑,双双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格格娇笑起来,忽然间又觉得许怀谷背影有些熟悉,似乎从前在那里见过,不禁一呆——要知道许怀谷历尽风霜,相貌变化很大,服饰更是不同,双双从正面看自然认不出,而从后面看去,四五年间许怀谷身形没有多少变化,才有熟悉之感,只是决计想不到许怀谷会沦落至此。双双神情一呆,便未唤住那几十只藏獒,这些巨兽久经训练,一经主人命令,许怀谷虽然逃走,仍是追踪而去,这一人几十只狗脚程均快,双双再想招唤已是跑得无影。双双心生懊悔:“我这几十只巨獒,产自西藏,动作敏捷,耐力又强,这人跑得虽快,终究也要为狗所伤。”要纵马去追,心中又想:“看这人轻功身法,必定是个武林高手,偏又化装成车夫模样在此窥视,必定有所图谋,让他吃些苦头也好。”眼见戏水庄外母亲正扶住一位女孩儿相拥而泣,便赶去相见,不再理会了。许怀谷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外才停下来,一边调息,一边苦笑道:“好厉害,几年不见,双双怎的如此刁蛮。”回思方才双双嗔怒的俏丽模样,心中不禁生起了涟漪。可是未过多久,只听汪汪犬吠,那群巨獒竟已追到,许怀谷吃了一惊,急忙转身又是逃奔。好不容易将巨獒甩得无踪,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候,那群狗又尾随追来。许怀谷终于明白,这藏獒鼻子极为灵敏,寻着自己沿途留下的气味一路追来。此地距离市集、河水都远,要想除去气息摆拖巨獒实在不易。想要返身还击,看那几十条牛犊般大小的巨獒张牙舞瓜的模样实在有些害怕,只好跃上树去躲避。岂料巨獒追来,围在树下,竟不走开,许怀谷料想这是双双费劲训练出来的心爱之物,也不忍用暗器格毙,只好又从树上蹿下,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