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听说海盗团伙请他住杜若岛主的屋子,而且那屋里有床有榻有桌有椅,唐惜春搬过行礼一瞧,的确是很不错的一处院子,处处幽雅精致,却又贵而不露,低调奢华,比他家师父的品味差不到哪儿去。唐惜春悄悄同唐惜时道,“说是海盗,其实很有礼数啊。要不是顾及家里,真入伙也不错。”唐惜时道,“就一处撒泼打滚换来的院子便把你收买了,你也忒好收买。”唐惜春认真反驳,“什么叫撒泼打滚,我只是义正严辞的给他们提了回意见而已。先时我也以为是他们在耍咱们,才给安排到没床没榻的住处,如今想想,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兴许人家这岛上就流行睡地板哩。”唐惜时面无表情,“人家本来就是睡地上的,他们请你来干性命攸关的活儿,怎会在这些小节上刻薄亏待你。”“都是马后炮,当时不早说。”唐惜时道,“你哪里容人说话,一见屋里没床便跟侍女哇啦哇啦的喊了起来。”“其实,我自己睡哪儿倒无所谓,这不是带着你跟阿玄吗?你们年纪小,我是担心你们不适应,才强烈要求换屋子的。”唐惜春说出一番兄长苦心,奈何唐惜时依旧是特欠捶的面无表情的模样,而阿玄,去看着让侍女整理行礼了。唐惜时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唐惜春翻个大白眼,索性不再理会跟他较劲的唐惜时。因为误会了人家海盗,唐惜春转而道,“你们总说海盗没文化,你看,人家就懂得礼贤下士哩。对我处处尊重,我在大凤朝可没这样的待遇。钦天监跟我师父不合,我以后要去钦天监恐怕还得被人整。要不,我问问摇光,看他们这里有钦天监不?”人家还没忽悠,唐惜春已经有投诚的意思了。哪怕唐惜时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心里素质都给唐惜春噎个好歹,唐惜时没好气道,“你少胡说,你这是想害死一家子么。”“不是啊,我是觉着海盗这里跟我想的不大一样。”唐惜春散着头发在晾干。唐惜时不客气道,“等你把星位仪的用法都传授给他们后,你再这样说比较好。”唐惜春想了想,虚心的接受了唐惜时的批评,道,“也有可能,‘用着朝前,用不着朝后’什么的,也是很常见哪。他们现在对我礼遇,说不得都是因着星位仪的原因。”说着,唐惜春露出几丝惆怅来,道,“人心比星象更难演算哪。”唐惜时实在想请求唐惜春不要露出这种嘴脸来,他简直要吐了。明明是个大白痴,偏要故做高深。唐惜时看不大下去,便绕到唐惜春身后给他擦头发。唐惜春道,“我头发晾晾就干了,你别给我擦了,拽得我头皮疼,一点儿都不会服侍人。”唐惜时憨声憨气,“忍忍就是了。”“屁!我叫小英来帮我梳一梳。”说着唐惜春就喊了侍女小英进来。不识好人心的家伙。唐惜时只得将差使让给小英。唐惜春享受着温柔小侍女的服侍,现在阿玄成了他妹妹,一些琐事,唐惜春舍不得使唤阿玄,还将最好的一间屋子让给阿玄住。结果,阿玄死活没应,唐惜春便自己住了。晚上天枢设宴,与摇光、开阳一并招待唐家兄妹三人。唐惜春见只是有一席酒,不禁问,“你们岛上没别的人了吗?就你们三个啊?宴会好冷清啊。也没歌舞吗?”算了,他还是不要入伙海盗团伙了,瞧着就一幅穷酸样子。天枢对唐惜春的性子已有些许心理准备,不动声色的笑道,“现在岛上就是我们三人主事,余下人在准备出海的事,实在抽不开身,还望席大人不要介意才是。至于歌舞,若席大人喜欢,明天我让歌舞伎过去服侍。”真不知唐惜春是聪明还是笨,不是不想泄露身份么?怎么又要大张旗鼓起来。唐惜时却是很满意天枢等人的安排,客气道,“劳烦天枢大人了,这样就很好。这次是来办正事的,歌舞什么的一切皆免。”“是啊,人少,看着也没意思。”唐惜春转眼又有了新的主意,他问,“明天我还打算在这岛上转转呢。天枢,你帮我安排向导好不好?”天枢笑,“那就让摇光陪你吧。”唐惜春瞥摇光一眼,不大乐意道,“摇光凶的很,来的路上我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他,他总是一幅要吃人的样子。不能换个人吗?”真不知唐惜春是实在还是别有心机,天枢笑,“摇光只是瞧着有些凶相,与他熟了便知道,他只是生的冷峻些,其实心地善良柔软,再和气不过。”唐惜春怀疑的瞧摇光一眼,就听天枢正色肃颜道,“我并不知他对席大人失礼之事,着他去迎接大人之时,我再三叮嘱他大人是太妃娘娘的高徒,不世出的高人,一定要以礼相待。不料他竟然对大人失礼,实在是有负家主教导。我这就令摇光向大人道歉。”天枢的模样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摇光已经站起身,唐惜春忙道,“万不必如此,我就是想说,既然是彼此合作关系,我希望获得一定的尊重。我弟弟妹妹都带在身边,可是诚心诚意过来的。我受点委屈倒没什么,但是,我的弟妹不能受到委屈,不然,我心里就仿佛刀割针扎一般。这就有失我们合作的初衷了。”天枢示意摇光重新落坐,笑对唐惜春道,“这是自然。不如这样,明天我让开阳陪着你在我们小岛上转一转,席大人有什么需求,尽可以与开阳说。如席大人这样的英才俊杰,我等皆是抱以长期合作的诚意。”唐惜春点头,“大海对于我而言也很神秘,包括你们岛上的气候,也与蜀中大不一样。”天枢打听道,“我听说席大人对天气一事也颇有造诣。”唐惜春对自己的专业相当严谨,“星辰可以告诉我们许多事,但是,万物皆无定法,我并不能准备预测,只能对此感兴趣而已。”若唐惜春一口吹个大牛出来,天枢反要怀疑他了。他这般回答,倒是有些高人水准,天枢笑,“有需要我们尽力的地方,席大人切莫客气。我们岛上正需席大人这样的人才,家主吩咐我们用心招待席大人。席大人只管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就好。”“啊……”感叹了一声,唐惜春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宾啥归的,那句话吧。”天枢笑,“宾至如归。”唐惜春赞,“你们做海盗的都很有学问哪。”海盗都这样有文化,真是没天理了。天枢笑意不变,“本朝开国太\\祖皇帝也不过是山大王起家,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粗人。起兵之初,太\\祖也曾被前朝被为匪类叛逆,不过是因为太\\祖一统天下,胜者为王,他便成了开国圣君。如席大人这般俊才,实不必拘泥于身份,这世间的好坏,并没有一个准绳可依恃。大多数时候,由成败论断。”唐惜春再赞,“非但有学问,还很会说话。”天枢浅笑,“皆是肺腑之言。”举杯喝了一巡酒,天枢还兼或洗白自己,他温声道,“大人认为我们是海匪,可实际上,家主从未掠夺过岸上百姓。我们自始至终,只是与东南沿海的家族合作一些商务事宜。”“就是这里的岛民,在家主未至之前,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年景稍有不好,便不知饿死多少。家主带来大船带来生活所用的物资,而且请人教导他们汉话,使他们能赚取生活所需,故此,如今席大人所见皆是太平光景。”天枢温声道,“这与大人想像中的海盗也有所不同吧?”唐惜春不可置信,“你们真的没有掠夺过东南吗?”天枢轻笑,“席大人,夺来的三瓜俩枣,远不比我们同江南大族交易利润丰厚。何需费力不讨好,反是坏了名声。”“那你们怎么到的这个岛上来的?”“总要有个落脚修整的地方。”“人家以前的岛主呢?”天枢笑,“岛上有岛民几十万人,岛主家族不过数千人而已。这数千人统治着几十万人,然后,几十万人挨饿受冻的来供奉这数千人享乐富贵。我家家主能给几十万人更加宁静平和的生活,大人说,是几十万人重要,还是数千人重要?”虽说没劫掠过东南,不过,到底也不是善茬。唐惜春拍拍胸口,道,“于这岛上,你们也算改朝换代了。”天枢一笑,“席大人果然见识非凡。”唐惜春被天枢拍一记马屁,心下很是受用,脸上笑开花,嘴里道,“是你自己跟我说的啊,你们家主在做开国太\\祖一样的事情。”明明是造反匪盗勾当,偏能扯到开国太\\祖身上,这脸皮哟~“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三思而后行,我观天象,新主已有大兴之兆。你们偏安此地是无虞的,但大凤朝的新主,想来并非你们的家主。”唐惜春夹了一筷子烤鱼慢慢的剔着细刺,漫不经心道。天枢手中酒盏微停,笑道,“如今景皇帝在位,诸皇子年纪尚轻,太子未立,如何谈得上新主?”唐惜春道,“在你们的眼里,一定要有新帝登基改元才算有新主。你们看得是权势更迭,我们看的是星象变幻。新主之星照耀整个星空,其光芒直逼紫微帝星,新主代表的星辰越发光耀,则说明新主气运正盛。”天枢问,“那大人如何得知这颗新星代表的不是我家家主呢?”唐惜春笑笑,“按常理,一旦新主出现,紫微气运必会受些影响。不过,新主之星升起的同时,紫微星亮度不减,这说明,新主未有夺辉之意。”天枢轻笑,“其实,席大人或许误会我家家主同陛下的关系了。”唐惜春不再多说,倒是开阳按捺不住问,“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果新主未有夺辉之意,如何取而代之?”唐惜春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从星象上,也只能看出这么多了。”开阳又问,“那你知道新主是谁吗?”提前干掉什么的也不错。唐惜春徐徐一笑,“这怎能知道?如果这都能知道,就是神仙了。”开阳:合着说了半天都是动摇军心的废话!摇光:谁能在这大白痴面前保持风度,脑袋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