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事如何,暂时对黎雪的影响不大,倒是官场之上,因镇南王世子被立太子之事波涛暗涌。不过,于唐家倒不是坏事,唐盛甚至想着,什么时候便宜,从太子那里兴许能加把劲儿把唐惜春救出来。唐惜时跟唐盛商量着,这快过年了,去瞧一瞧唐惜春才好。唐盛倒是愿意去,只是年前,衙门事忙,他怕是无此时间。唐惜时早想好了,“这个节骨眼上,义父若总是去黎雪那里,难免落人把柄,倒不如将事情交给我,我悄不声的去了,也不惹人注意。只要知道大哥平安,也好让祖母放心。”唐盛道,“这也好。告诉惜春,叫他安心呆着,家里一切都好。”唐盛倒不是不惦记长子,事实上,唐盛比谁都盼着长子回家。只是,唐盛也清楚,凭长子的本事,让他自己跑回来不大可能。既如此,倒不如安心在黎雪寨子里住着,反正有吃有喝,黎雪也没虐待唐惜春。至于其他事,唐盛也计较不起来了。唐盛道,“你也要小心,在人家的地盘儿,许多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唐惜时心下微沉。唐惜时到的时候,唐惜春正在试衣裳,山里别的没有,皮子有的是,黎雪素来手面儿大方,给唐惜春做了几件大裘,唐惜春对着镜子臭美时,黎雪便带着唐惜时进来了。唐惜春吓一跳,眨眨眼才相信是唐惜时到了,唐惜春一跃跳过去抱住唐惜时,既惊且喜,“惜时!你怎么来啦!”唐惜时瞅一眼唐惜春身上的大红狐裘,道,“黎寨主没跟你说么?”唐惜春脱了正试的裘衣,看向黎雪,黎雪拉起唐惜春的手,“想给你个惊喜。叫惜时进来坐吧。”唐惜春乐呵呵地,完全没多想,只道,“你早些说,我叫厨下做几道惜时喜欢的菜才好。”唐惜时隐去眼中妒意,面色已恢复正常,笑,“你还记得我喜欢的菜。”唐惜春笑嘻嘻地,“这怎么会忘,你最爱吃热锅子,里头要放许多茱萸油才好吃。寨子里也有许多野味儿。如今天冷,咱们就吃热锅子吧。”唐惜时笑,“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来前老太太收拾了许多东西,命我带给你。”唐惜春忙问,“祖母可好?老爹可好?家里可好?”“都好,就是惦记你。”“我在这儿也好,小雪待我挺好的。”唐惜春道,“惜时,你不是中了进士,没有去朝廷当官么?”唐惜时道,“原得了翰林院的差使,后来回家知道你被劫到寨子里,义父说你无碍,我终是不放心。家里都记挂着你,我在家还能给义父打个下手,差使的事以后再说也无妨。”黎雪握着唐惜春一只手把玩,温声道,“还是惜时你运道好,前些日子皇帝都失踪了,朝中乱糟糟的,去翰林院也不知吉凶,倒不如待尘埃落定再谋差使也不迟。”唐惜时道,“不想黎寨主还有这样的见识。”黎雪一笑,“惜春一直惦记你,我自然多留心。”唐惜春抢着道,“惜时,好消息啊,以后殿下做了皇帝,咱们还是亲戚呢,做官的事再不难的,你别担心,等我见着殿下,我跟殿下提。”唐惜时道,“以前殿下最器重你,想来殿下也惦记着你呢。”黎雪望向唐惜时,道,“若是惜时见着太子,跟太子说一声,惜春在我这儿过得很好,倒不必他惦记。”唐惜时道,“我必然替寨主递话。”朝廷发兵宰了这姓黎的才算为民除害!唐惜春笑眯眯地,“惦不惦记的,殿下是个好人,听说殿下如今跟小若过得好,我就放心啦。”黎雪见缝插针,“帝都素有榜下捉婿的惯例,惜时你亲事可定了?”唐惜春道,“没呢,上次我都听老爹说了。”黎雪恨不能割了唐惜春的舌头,面儿上半分不显,笑,“说来我少时还见过镇国公大人,惜时幼年经家族大变,听说你不记得少时之事了。我们算是故人,以往我随老镇南王入朝,曾在帝都见过你。”黎雪对唐惜春道,“镇国公李家剩下的人不多了,嫡系大约只有惜时一人,家族传承,子孙后代都担在惜时的肩上。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年镇国公能在族诛的圣旨下保住你,想必费了不少心思。你可别辜负了他。”后头的话却是对唐惜时说的。唐惜时道,“有劳寨主为我操心了,只是,我已有心仪之人,暂时不会考虑成亲之事。”唐惜春忙问,“惜时,你瞧上谁了?”唐惜时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刚欲说话,黎雪已笑,“这还用说,定是大家闺秀。不然,也配不上惜时的人品才干。”唐惜春心里总觉着怪怪的,“当初老爹来跟我说惜时没定亲的,他能看上谁啊?成都府的闺秀我都熟,就没一个能配得上惜时的。惜时,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瞧上帝都谁家小姐啦?”唐惜时忍着吐血,“这些事,一会儿我单独对你说。”唐惜时将话说的这样明白,哪怕唐惜春是个大白目也该明白唐惜时是想单独跟他说些话了。黎雪风度翩翩,“惜春,那你陪陪惜时,我去拿一坛好酒,再准备些山中土物,算是咱们对长辈的意思。”唐惜春道,“好。咱们腌的火腿,还有山里的干货都装一些给惜时带走,算是年礼。”“知道了。”黎雪拍拍唐惜春的手,笑,“好生陪惜时说说话吧,你们自幼一道长大,少时情分便好,他定是想你了。”话毕,起身离去。黎雪一走,唐惜时顿觉松了口气,拉住唐惜春的手,上下打量着唐惜春,哪怕唐惜春气色极好唇红齿白,唐惜时仍是一个劲儿的问,“可是真好?”唐惜春笑,“这还有假,难不成我还骗你。”唐惜时意味深长,“我既担心你骗我,又怕你不肯骗我。”唐惜春琢磨半日也没明白这绕舌话的意思,问唐惜时,“什么骗不骗的啊,惜时,你怎么了,怪怪的。”唐惜时难掩落寞,“黎雪对你这样好,你是真的跟他好了吗?”唐惜春叹口气,“你不知道小雪多仰慕我,他对我是真的不错。再说,我这么血气方刚的,总憋着不是个法子。我算了算,大约我命里就是有这段缘分。反正咱俩也分开了,我早晚得另找人。与其像先前我对你牵肠挂肚的,倒不如找个对我牵肠挂肚的。”唐惜时心下酸涩,“我一直牵挂你,也没有成亲。”“现在不成亲,难不成以后你也不成亲了?你这张脸便是多子多孙的面相,小雪是断子绝孙相,我当然得找个断子绝孙的。他说了以后也不成亲,我跟他比跟你事情少,就找了他。”唐惜春道,“你也赶紧去娶个媳妇吧,别总是光棍着。”唐惜时到底心里素质异于常人,他沉默半晌道,“你另找他人,也找个好的,找个强盗土匪做甚。他如何配得上你,再说,后患也多。”唐惜春将手一摆,道,“哪里想得那般长久,有一时算一时吧,小雪人不错,就算有后患,他也不会推到我头上。”唐惜时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惜春,义父很担心你。”唐惜春根本没明白唐惜时话中深义,一径道,“那你跟老爹说,不用担心我。我在寨子里,吃的饱睡得香,除了观星,我还在写一本书,忙的很。阿玄那里,你好生劝劝她,让她好生过日子。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她也该成亲了,嫁妆什么的,别叫老爹太小气。”唐惜时道,“越说越不着边,义父倒愿意给阿玄说一门亲,只是看她并没有嫁人的意思。”唐惜春直为阿玄发愁,问唐惜时,“阿玄还在上清宫么?”唐惜时道,“嗯,她在打理太妃给你的那些生意。”说了些家中事,唐惜时又说起自己去帝都赶考的事来,唐惜春听的津津有味,直到中午用饭,唐惜春还傻呵呵的对黎雪道,“惜时生得太威武,又黑,他考得那样好,榜下捉婿时竟没有人家肯捉他。”接着就一阵傻笑。唐惜时从热锅子里夹了一筷子羊肉,道,“若是你去了,不知有多少人得为你打起来。”唐惜春哈哈笑,“老爹那年早成亲了,还给人捉了三回。凭我的相貌,起码得给人捉六回。你说呢,惜时?”唐惜时忍不住笑,“义父那是早成家了,人家捉了才肯放他。你这样未成亲的,哪家捉了肯放?”唐惜春得意,“这也是。”黎雪泼唐惜春冷水,“你就别发白日梦了,就你这论语都背不下来的,想中功名给人榜下捉婿得下辈子重新投胎了。”唐惜春翘着嘴巴,不服气的模样,“我就是想一想,难道想一想也不成?”“成成,你就去想吧。”想也是白想!唐惜春偷笑,对着唐惜时眨眼,“看到了吧,小雪就这么爱吃醋,总担心我会喜欢上别人呢。”唐惜时万箭穿心:唐惜春你不是故意炫耀跟黎土匪的感情让我伤心的吧?黎雪:唐惜春,不说话能憋死你么!唐惜春完全没注意两人面部表情与心理活动,一个人径自说的开心,唐惜时与黎雪拼命给唐惜春布菜,才堪堪堵住了唐惜春那张口无遮拦的臭嘴。直待唐惜时告辞,唐惜春要出去相送,黎雪亲自给唐惜春披上裘衣。唐惜春挑三捡四,“我还没跟你说呢,做这种大红的衣裳干什么?鲜亮的过了头。”黎雪道,“今年是咱们的大喜之年,何况又快过年了,穿件喜庆的也无妨。”唐惜春道,“那不如一人做件大红的裤头穿,不就都有了。穿外头要给人笑的,我现在可是做先生的人了,你得替我考虑。”“行了,也只做了这一件大红的。”黎雪将裘衣颈领的带子打了个双喜结,体贴的为唐惜春整理好。唐惜时看的眼里火星乱迸,忍不住道,“不知黎寨主今年贵庚?”黎雪瞥唐惜时一眼,“比你虚长几岁罢了。”唐惜春欢快的给出准确答案,“小雪比我大十二岁,他一把年纪啦!”黎雪:不说话能憋死你么!唐惜时善解人意地,“黎寨主别多心,惜春就是这样心直口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