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枫叶在风中摇曳,似蝴蝶飞舞,有些飘落进河里,随着河水飘零而走,有些沉寂在大地中,遍地红火。时近秋末,河岸边的树木枝桠凸显,带着苍凉感,而在这寂静的枫叶林中,却突然传出违和的声音……“靠,到底往哪走才能出去?一个多时辰了老子还在这破林子里转,混账小何,扔下主子跑哪去了,回去扒了你的皮……”枫叶林里,一名少年边咕哝着,边用力踩踏着地上的枫叶,话音里显得万分烦躁。只见他身着蓝色长衫,腰间佩戴着白玉,随着他重重的踩踏步子左右摆动。少年十七八岁模样,面相白净,唇红齿白,很是清秀,然而一身的优雅因他嘴里不断蹦跶出粗俗的字句渐渐消失。“咦?终于见到个活人了。”当少年抬头张望,看到远处河岸边独坐的那抹白色身影时,刚刚还气恼的俊脸瞬间被欣喜所取代,他快步朝她走了过去,越接近那身影,少年又开始嘀咕,他一直盯着那女的看,从远处走过来,除了衣袂随风飘动,她就一直没动过半分,似石化了般,背影显得那么落寞。那女子,便是刚刚被休弃,得了自由却无处可归的尹初槿,她坐在这儿已近两个时辰,一直看着河里潺潺的流水,眼神越发空洞。少年慢慢靠近她,在她身后几步远站定,见她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他蹙着眉头挠挠脑袋,冒昧地问道:“姑娘,请问你知道进城怎么走吗?”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少年不死心,又问了一次,却依旧不见女子回答他。他小心翼翼地探着脑袋要凑近尹初槿,刚“喂”了声,便“啊”地四处跳脚,双手挠动起来。“哇哇,好痒好痒,妈啊,什么东西呀?”尹初槿回头冷冷地瞪了少年一眼:“滚!别靠近我!”早在他走近时她便发现周围动静了,不是不动,而是她不想动。少年并没有因她的冷反应过来,再次哇哇急叫:“你对我下药?好痒好痒,快给我解药,我要痒死了。”尹初槿并没有理会他,转回头继续空洞地看着河面。“喂,解药!”尹初槿继续充耳不闻地发呆。少年知道再怎么嚎叫都没用,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扑腾”一声跳入河中,虽然没看到她是怎么对自己下药,又用了什么药,但猜想肯定是些痒粉之类的,他就不信用水洗不掉。水花四溅,就坐在河岸边的尹初槿不可幸免地被水花泱及,她微蹙起眉头,看着被打破宁静的河岸,那少年脑袋在水里钻来钻去,很快又哀嚎。“靠,怎么还这么痒?痒死老子了!气死气死。”少年一张脸因郁闷而涨得通红,注意到尹初槿因被水花溅到,皱起了眉头,而且那不动的“尊躯”竟然开始向后挪了,于是,玩心大起,捧了一把水直接朝尹初槿泼去,然后第二把……“哗……”地一声,那水当头淋下,水顺着她脑袋流下,受伤的左肩也渗了水,特意忽略的痛楚清晰地袭来,阵阵抽痛着。尹初槿紧紧抱着包袱,拎着药箱,想站起来往后退,然而坐了两个时辰,腿早就麻了,没站稳眼前还黑了一片,整个脑袋开始晕沉,似乎有预感般,她松了手,包袱和药箱落地,下一刻,她竟一头往河里栽去,“扑通”又是一阵落水声。她的脑袋直直插入水中,冷意袭来,腿上还有阵阵麻痛感,伤口完全浸透在水中,她的脸刷地惨白一片,呛了好几口水。少年还维持着捧水动作,似乎没想到她会栽进河里来,因此就那样愣在了那,刚刚的玩闹和现在的发愣,也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痒意,待他反应过来,才惊觉这女的很奇怪,寻常人落水早挣扎了,她却没任何反应,静静往下沉。这河水深度到他脖子了,她不浮起来就会完全被淹没。她……不会是寻死吧?少年突然意识到这点,赶紧扎进水里,将尹初槿捞了起来,这才发现她左肩处红了一片,浸了伤口的河水染了淡红,很快又散了开来。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不再有窒息感,尹初槿猛咳了许久才恢复意识。下一刻,发现少年抱起她飞身上了河岸,而后将她横放下。“喂,姑娘,你没事了吧?”她受伤了,而且伤势似乎不轻,如今又碰了水,伤口很可能会更恶化,总归是他的玩心让她落水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懊悔。尹初槿平顺了才咬牙支撑着坐了起来,很是愤怒地瞪着他。在她的怒瞪下,少年像做错事般低下头,小声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落水的。”见她没答话,少年又抬起头来,突然想到个问题:“你不是要寻死吧?刚刚落水连挣扎都没有。”尹初槿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怔住,她刚刚潜意识里是想寻死吗?从她受伤醒过来后,并没想过要死,只是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手受伤,脚又麻痹,她习惯了冷静,竟忘记了求生的本能。看着他满脸认真地等答案,她竟摇头回答了他。“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寻死呢!活着多美好,有得吃,有得喝,还有很多地方可以玩。”见她否认,他开始在一旁叽歪个不停,直到尹初槿出声打断他……“你不痒了?”“啊!”少年痛苦地“啊”了声,刚刚注意力被转移,并没有察觉,经她这么一提醒,痒意再次清晰传来,他觉得哪儿都痒,于是边挠着边四处打滚,衣服泡了水又在落地堆里滚上几圈,他很快便满身脏乱,早失了之前翩翩公子形象。尹初槿紧捂着受伤的左肩,咬着惨白的唇,艰难地挪了两步将药箱抱了过来,从里头翻出了解药扔给了他。“解药给你,进城的路往你现在左手方向直走。”少年接了解药赶紧倒了一粒吞下,好一会,痒意开始慢慢消失,他松了好一口气,站起来跳了跳,不痒了果然一身轻松。“我叫……额,梓珩,你呢?喂,能说说你刚刚是怎么向我下药的吗?”他差点脱口而出把自己的姓氏给透露出去了,那样身份肯定暴露,幸好及时收口,只说了名字,而后一脸好奇地看着尹初槿,完全不惦念她向他下药的事。“你走吧!”尹初槿并不想回答他的话,偏开了脑袋,拾回了包袱,抱着药箱挣扎着起来。“喂,你受的伤好像很严重,不需要处理一下吗?”“不需要!”梓珩跟在她身后,看她一步步走得艰难,挠着脑袋想帮忙,又不知从何帮起。“你要去哪?”“不关你的事,别跟着我,进城的方向在另一头。”尹初槿冷声道,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梓珩停在原地,看她这模样,完全抗拒他的靠近,他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喂,我走啦,你真的没问题?”等了好一会,见她没回答,而是越走越远,他耸了耸肩表示无奈。身后,远远地传来呼唤他的声音……“主子,你在哪啊?主子……”“靠,混账小子终于想起我这主子来了。这里!”梓珩低咒了声鼓着脸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扬声对那人喊道,只见一名侍从打扮的人由远及近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停在他跟前。“小王……主子,奴才终于找到你了。咦?主子,你怎么浑身湿透还脏兮兮的?”侍从将自家主子从头打量到尾,惊得叫了起来。“脏兮兮?不准用这词形容本少爷,小何,跟你强调几次,形容本少爷只准用俊美无双、玉树临风!”小何汗颜,实在不想打击自家主子,看多了三公子那举世无双的容貌,自家主子这实在不能昧着良心用上那词。梓珩低头瞧了自己一眼,确实有些狼狈,干脆抽了玉佩,脱了外衣就扔地上,长裤配着中衣,看着顺眼多了,拍了拍小何的肩膀,骄傲地对他说:“走走走,本少爷带你进城。”说着,大摇大摆地往刚刚尹初槿替他指引的方向走去。小何默默跟在他身后,汗了一把,他默念自己只是侍从,不能伤了主子脸面,他刚刚就是从城门方向寻回来的啊,自家主子贪玩,他一回头就不见影了,想着都是要进城,便到城门外等了,左等右等,还没见他出现,只能回来找。问他为什么不担心主子早他之前进城,小何只会叹气回答:不可能,主子是大路痴,怎么可能会比他先到城门!“对了,小何,有三哥的消息吗?三哥肯定是遇到好玩的事了,一直赖着不走。”“回主子,没有三公子的消息,不过进城后应该就能打探到。”“那倒也是,进城去皇宫,找尹大哥。”梓珩一拍手,想着一会见到三哥,定要让他带自己到京城溜达几圈,于是,又加快了脚步。小何赶紧跟了上去,而后提醒:“主子,咱们的身份……似乎不适合直奔皇宫。”“有何不可?三哥都能!”“……”不一样啊,小何默默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