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狩猎的日子,全部的人都在前两天住入了草原上支起的帐篷,虽然离园子仍然不远,可康熙大致也觉得这样更有味道些。容音陪着太后坐在这里,今天实在是个少风的热天,虽然在临时搭建的布棚下,容音的手也替身边的太后和自己不停打着扇子,可还是热的慌,所以容音有些焦急地等着结果。因为康熙也下了场子,而会骑马的女眷也相约着去另一边的山坡赛马,等狩猎差不多结束时再过来,所以坐在这的人实在是非常稀少了。可为什么苏小末还坐在这里,还跟太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大眼睛还常常含着笑看向容音。他倒是个幽默风趣的人啊,逗得太后时不时笑两声,可是容音却还是对他十分不满,所以配合着笑的同时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其实,容音满脑子都是其他事情,例如那天下午芷语眼中的光,还有接下来的事情……胤禛毫不惊慌,虽然起身了,却牵住了容音的手。而容音却想蹲下去,认真看看此时芷语的表情,那一定是非常精彩。其实容音很想拍拍她的肩告诉她,作为一个13岁的小姑娘,心思是不应该这么深沉的,尤其是并不算聪明的情况下。不过,也或许,芷语不是不聪明,只是时间磨练的不够而已,可容音却不敢给她时间历练,容音一定要将这个可能成为魔鬼,从而破坏自己本就不平静的生活的人扼杀在摇篮里。于是当时容音却也紧紧牵住了胤禛的手,她知道,芷语虽然低着头,却一定能够看的清清楚楚,那么她就会明白,自己是对她宣战了。而全副心思对付芷语的容音,却错过了刑律沉思的表情。此时的容音回想起这一切,只是在想,既然宣战了,总得做些什么吧?突然想到,要不然真去跳段艳舞,哈哈,如果胤禛看到自己在他面前跳**会是怎样个表情呢?自己真的很想就此开个赌局下注。“小音,你也觉得小苏太医这个笑话好笑是不是?”太后一偏头,就看见容音满脸笑容。“是啊,小苏太医哪个笑话不好笑呢?”容音其实有些心虚,却飞快地转了眼睛,含笑道。“是啊,这孩子也是个有趣之人,倒想不到那生性死板的苏院正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太后轻拍着容音的手道。“太后可不能这样说,苏院正那叫严肃,正是符合他那身份的……”嘿嘿,眼下之意就是苏小末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你的身份。“其实,太后,微臣的父亲听说年少时也是这样的性格的,随着年龄增长,性子倒沉稳了下来,所以他倒也从不限制微臣这样。”苏小末的话听起来像是与容音争锋相对的,可是他满脸无害的笑意却让人无法想到那边去。“哦,苏院正进太医院倒不像你一般早,哀家认识他时,他性子便已经是这样沉稳了,倒无处求证,小音,你说小苏太医话可信么?”“太后说可信便可信,不可信便不可信。”“你这丫头,”太后轻轻点在容音额头,“什么时候才可以嘴不那么甜?不那么狡猾?”容音用天真烂漫的笑容带过这个问题。**几个亮丽的身影谈笑着走了过来,这次来的按排序有一、二、四、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三和十四才结了侧福晋,都带了来,然后就是老大的福晋,太子妃,侧福晋李氏,真正的皇子福晋只此六个,其余的都是些命妇。不过容音还是敏锐地找到了颜韵,对于容音来说,她的韵韵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颜韵正跟十三十四的侧福晋一起闲聊着什么,气氛看上去不错。容音以遥远的微笑算作打了招呼。颜韵一直以自己不擅讨老人欢心为由,不愿意在太后面前出过多风头。可是,谁都看得出,这大概是种对容音地位的维护,因为她在康熙身边,有着明确的职务,可容音教书一职可有可无,时常陪着太后,便不能引起太多的争议。容音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容音知道颜韵实际上是个很别扭的人,她做了很多事却并不愿容音觉得欠她些什么。容音递给孤零零一个人落在后面的穿着雪白骑装的芷语一个微笑,善意十足的微笑。可怜的孩子,太美了,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合群的。目光自然地过渡到不远的天空,看看天色,容音使劲摇晃了下手中的扇子,狩猎快完了。**太子是这次狩猎最大的赢家,其次是十三和十四并列,老大直郡王胤褆跟在后面,除了还小的十五十六,胤禛在皇子中排在了最后。容音看着太子马上悬挂着的猎物,不乏讽刺地想,这中间有多少是胤禛贡献的呢?看着正在对微笑着的太子大加赞赏的康熙,容音突然觉得他也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他未必不知道这些,可是这是他乐于看到的结局。她很想给此时被欢呼与赞赏淘汰的人一个紧紧的拥抱,他真的永远那么安静,即使是现在,闹成一片的这个地方,容音也觉得他身上更是孤寂与苍凉,像是如果你走到他身边,就如同走入了从不传播声音的真空,整个世界空洞的可怕……而现在,紧抿着嘴唇,默不作声的他,让容音深深的心疼:你真的是个不受宠的孩子。他对于康熙来说,或许重要的便是他对于太子的忠诚,所以胤禛需要比老八他们更多的忍耐,更多的掩饰,更多的心理压力,他必须在进行一切的同时,还要向精明过分的老康表示自己对于太子的忠心。这样的话,培植势力,拉拢人脉,他都要费比老八他们多更多的心力。而且,容音还知道,胤禛更难受的是对太子的失望,他其实是个极念手足情的人,太子是对他很好的兄长,虽然不知道太子最初对他好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利益,胤禛却一直感恩在心。对于在宫中角色尴尬的他来说,温柔和蔼的太子,是多大的温暖。“胤禛”,容音不知何时,已经在眼中盈满了泪水,“希望从此以后,自己能陪你走,直到最后一刻。”胤禛的目光扫了过来,如同他此时的心情般,他的眼,带着空洞的深,深的如同黑洞,可是容音却毫不畏惧,她多希望自己能填满那种空洞。四目相对,容音知道,此刻他们的心情都一样,坚定而没有杂念。直到后来,很久,容音回忆起此时的对视,心里都还会像趟过一条夹着碎冰的河,冰冷入骨,刺痛入髓。**“小音,小音……”太后拍了下容音的手。容音急急晃过神来,疑惑地看向太后。“你这孩子,走神走到哪去了?太子说要把他这次射到的白狐送给你……”太后的目光其实带着些了然,她想必知道容音在看什么,可为了帮容音掩饰,太后却用了一种责怪的语气,帮容音掩饰。容音看望前看去,果然见太子微笑着看着自己,其实不光太子,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容音的脸微微烧红了,倒不是害羞,只是惊慌失措。起身,容音作福:“殿下,这礼太重了,容音受不起。”“小音,不用这样,我也是从皇阿玛和其他兄弟那听说你冬天怕冷,这白狐也只能做个围脖什么的。下次猎到大的,再给你做个其他什么的。”太子笑的很善意,温暖。容音感觉自己再一次成了目光的焦点,所有的目光中,有纯粹看热闹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不屑的,有嘲笑的,有冰冷的,有热烈的,可是容音很怕看到的是受伤的……容音突然觉得自己像在聚光灯下被王子告白的丑小鸭,可是他却不是她喜爱的那个王子,反而是一个扮演着高贵王子的魔鬼,将夺取所有属于她和她的王子的一切。容音打了个寒战,却微笑优雅地对太子一福,表示感谢。有时也会明白骑虎难下时候,人往往都会选择顺着形势走,至少容音现在不敢在皇宫忤逆皇上和他的太子。其实,容音很疑惑,他不是更应该对芷语献殷勤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自己?容音在人群中找到了正跟刑律站在一起的芷语,两兄妹正在说些什么,芷语脸上带着一点微笑,居然有些调皮地数着刑律马上的猎物。容音心里一寒,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坏了,因为这时的刑律和芷语看来居然像郎才女貌的一对幸福恋人。自己真是思想复杂来着,其实这样看来,两兄妹间感情倒是很好,自己以前可能就是想太多,虽然刑律是穿过来的,不过是婴儿穿,现在的父母也算得上是他的亲生父母,跟他妹妹也相处了至少13年,不可能没有感情的嘛。可能是刑律感觉到容音的目光,他也停止了和芷语说话而是微微将如玉的脸庞转了过来,对容音勾了勾薄唇。容音突然说不清楚自己对于刑律是怎样的感情,他原本是自己的偶像来着,单纯的崇拜与爱慕,他的一举一动,自己不会细想,只是欣赏着他那完美无双的容貌和举手投足间的高贵优雅的气质。可是,现在,容音已经很难想起他曾经是自己的偶像了。其实,跟刑律相处起来是件很舒服的事情,他会有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大概因为同时现代人的关系,容音就觉得和刑律在一起不应该有什么压力与隐瞒,有着很贴的感觉;可是一旦稍微保持点距离的时候,容音就会对刑律身上的神秘感产生一种接近恐惧的心理,这种感觉让容音很难过,因为难以辨别刑律究竟是不是朋友。容音清楚知道和刑律对视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陷入思考的她无法辨出刑律眼中的各种变化来,当她淡定地在那种含笑的目光中转开视线,就看到了芷语妩媚的杏眼,幽黑得仿佛最深邃的海。拥有这样明明不辨情绪却楚楚动人的眼睛的人,便拥有了更好的资本。其实,容音不相信芷语是个怯懦的人,有着那样容貌的人,不骄傲是不太可能的。这两兄妹,真的让容音头痛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刑律再聊一次。胤禛,容音终于鼓足勇气,怯怯地对上那双一直追随着自己的眼睛,愿我永远也不负你。**“哥哥,”芷语拉了拉刑律的衣袖,唤回了他的重新注视,“接下来你想小语做什么?”“小语自己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哥哥永远支持着你。”刑律的微笑亲善的真如和蔼的兄长,可那狭长的凤目中却冰冷如水。“哥哥,我跟容音姐比谁更优秀呢?”芷语听了刑律的话,白皙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痕与失落滑过,可她垂首,然后问出了这样一个孩童讨赏似的问题。刑律听了问题,似是有点惊讶,却只用纤长的手指点着唇畔,温柔地笑了:“傻妹妹,永远不会有男人拒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