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姑娘,出来吧。”虽然容音极力克制,可是呜咽声还是被曾老板收入了耳中,他猜到了一些事,这印青应该是移居过来的,刚刚孙知府恭敬地陪着的人,怕是上面下来的什么大官,看来,这印青跟这人还有着什么关系啊。他在门口徘徊良久,微微叹口了气,温和地呼唤道。容音哭的几乎脱力,连站也要靠紧紧贴着墙根,才能靠粗糙的摩擦缓缓站起。她明白,这是那么久来压抑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导致的,那仿若泄洪一般,一旦有了个小缺口,便是奔流不止,无法遏制。曾老板再次叹了口气,算是明白了眼前这女孩年纪轻轻,愁绪来自哪里了,多半被逼着离开了自己的爱人吧。哎……容音接过曾老板递给自己的银子,抹了抹眼泪,全身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想勉练个笑容出来,给曾老板道个歉说自己失态了,并且给他说谢谢的,可是怎么样,却也做不到。“算了,丫头,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吧。下次有什么好画再拿来。”曾老板看不下去了,好生出言劝道。容音很感激眼前和蔼的曾老板,从来便照顾自己,这次更是不问原因便帮了自己,想的出来,自己这种情况,轻易的人是不肯招惹麻烦的。抬着红肿的眼看了曾老板一下,容音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移出了落墨斋。门边转角的小巷中,萧默默站在那里,见她这样狼狈地出来,微微皱了下眉。可也没有出声,只是跟着她慢慢地挪回家。看来刚刚那个果然是四爷,京里说这两天四爷会来,消息才收到没多久,他也到了。皇上的意思他也不懂了,不过他不需要懂,只需要按照吩咐做好所有事,其他的事,他不需要关心,不该关心。**过了一夜,容音终是缓过来了。看着门口的青苔,她面无表情问晨练的萧:“京里有吩咐你该怎么做么?”“印姑娘……”萧还年轻,康熙挑中他也是因为这一点,一个孤儿,刚刚训练出来,与世间没有多少联系与关系,而且知道该谨守规矩。不过,这有时候也会造成,他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该做怎样的回答。“无所谓,如果有吩咐,你这两天也该行动了,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容音耸耸肩,一夜未睡,令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可以隐隐约约见到青紫,不过这些不能妨碍冷静下来的她,思索着怎样与康熙斗智斗勇。在这场战役中,容音已经被伤的彻底,所以,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住胤禛。有时候,她真的难以相信,为什么世上竟会有父亲偏心至此,甚至就算因此招来儿子的恨意也毫不在乎。或许,这中间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想明白的,可是自己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保住胤禛就可以了。果然,自己预料到,就算四十一年十月太子有疾,让康熙匆匆从计划好的南巡折返那次没有什么动作,索额图的事爆发这次,康熙怕也忍不住了。皇上,如果非要拼的话,自己至少知道历史,就算你谋略胜我万倍,想胜我也是不太容易的吧。想想真是悲哀,纵是想念至极,纵是宁愿他担忧,也不能见面。不然,要自己怎么解释,隐瞒?欺骗?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未有人在这个上面欺骗。生活在那里的灵魂,注定一辈子不得安生。容音走回房间之前,眼睛扫过了昨日描绘过的开得繁盛的绣球,满目粉色。想起来,自己还差一个完整的睡眠。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执着花灯,漫漫而行。无非为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当蓦然回首处,灯火阑珊,那人依旧,默默注视。“胤禛……”容音拥着被子从梦中惊醒,因为那双眼睛中满是失望的伤痕。而不知为何,那双眼睛竟和记忆中沙晴明那双透澈清明的眼睛重合在了一起。不要!为什么,自己总是要当伤害别人的那把利剑,以前是自己无知犯下错误,可是为什么当自己懂得了一切,却因懂得太多,而被别人利用着去伤害别人?反正自己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那个人么?容音胡乱地揉着被子拍打,然后捂住耳朵嘶哑地大叫了一声,直到竭力,直到有胸口被撕裂的感觉,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慢慢停止。萧猛地冲进了房间,看见容音只穿着中衣,披头散发坐在**,脸整个都是浮肿的,颜色苍白的有点发青,整个眼中全是茫然。萧心中一紧,快步走上前去,几欲伸手抱住容音,以确定她的魂还在人间。却在出手的一瞬间停住。容音似完全感觉不到萧的存在,只是坐在**,拥着被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萧静静地在床边,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当月光西斜,透过乌木的窗棂,照进昏沉的房间时,容音才像从走神中醒转。嘶哑着声音问:“萧,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你还是不肯说么?不说,我的身体状况可能只有让你请四爷过来,我们才能见面了。”萧浑身一紧,犹豫良久才道:“四爷明去峨眉山,皇上为峨眉及报国寺题字,四爷替皇上游览,并挂上……他大概三天后才会回来。”“他必须发我现这在里么?”容音终于肯看萧一眼了,她发现萧除知道应该遵守那些他那个行业的规矩外,其余的世事人情,怕是真的一窍不通。有时自己是不是太为难他了,像今天,怕是他被吓坏了吧。而且恐怕,容音只是猜想,有着真正的对自己的担忧,而不是对完成不了任务的惧怕。真是个傻瓜。康熙用人,毕竟难以两全。想找个清白的,就找不到个历经世事的。萧,也只是因为那种单调血腥的训练,而冷漠罢了。至于现实生活中的,他半点不知。萧看着容音的注视,犹豫着点了点头。“容……印姑娘,本来是想办法要你去峨眉山的,但是现在……”“知道了,这三天,我会争取养好身体的……你主子有没有吩咐,说我该怎么解释自己到这的?”“只说随便姑娘。”“萧。”容音嗓子有些难受,说话都成了折磨,她直直看着眼前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心地算得上善良的年轻侍卫,哦,还是秘密训练出来的侍卫道,“你说,我能躲过和他的见面么?”萧一震,又不知该怎么回答。“算了,不会让你难办的,毕竟,你还有你私密的监督者。萧,去找个大夫来吧,我想你主子应该更愿意我是以一种很健康的样子跟四贝勒见面的。咳……”容音大部分的词都是处在一种变调的状态,这嗓子,自己那么珍惜,这么不受控制地一伤,怕是要等好久才能恢复了。萧听后,马上就转身走了。不一会儿,院中负责煮饭的黄妈送来一些较易下口的食物和清粥。容音当然要吃,并且决定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既然要做刽子手,自己还要做个漂亮点的刽子手。斩不断自己这方的,也得想方法斩断他那边的,密密交织着的重重情丝。康熙的目的?怕是要从他让自己失踪说起了。自己曾经想过,他让自己失踪的目的是什么,自己思来复去,无非两种可能:一,他想让伤害胤禛成为定局,先失踪,从侧面让胤禛想偏,他不愿意成全自己和胤禛,这样的话,为此后让自己嫁给太子做铺垫?如果是这种情况,他这次派胤禛来的目的,多半是希望自己忍不住跟他诉苦,那么这件事情便也成定局,除非胤禛肯放弃身份跟自己私奔,不然,也只有任自己嫁给太子,然后辅佐太子登上大位。二,只是希望自己和胤禛都因为这次分离更加确定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那么这次他派胤禛来,多半是觉得自己一定不愿意将他偏心的决定告诉胤禛,如果自己和胤禛先和好,多半之后他之后就会调自己回京,再亲自给胤禛狠狠一击。而,康熙赌的,其实也就是自己和胤禛最终还是因为爱而忍不住在一起罢了。如果要伤害的话,必然是这样吧。可是如果自己能够忍住不跟胤禛在一起呢?或者……**三日后,天朗气清,成都平原上,很难见到这样蓝的天空。容音认真地勾画自己的眉眼,穿上了自己在这边后,最喜欢的一套湖绿色纱裙,将很久不束的长发,随手挽了个髻,看来,容音还真的一笑,这个发型好潮流,不是最流行的丸子头么?笑后,容音看了看,原来自己还是可以笑出来的嘛,这样的好心理,多半是以前高考前磨练出来的。天生脸皮厚,一点没变。找来珍珠钗,容音插在了那个很“自然”的发髻上,然后带上了圆润的珍珠耳环,将肤色变得更明亮了些。翩然起身,容音准备出门。“萧。”容音喊道,声音在细心的调理下,恢复很快,虽然不完全恢复以前的音色,但是至少不会有失声的情况。萧出来,看到满脸轻松笑意的容音,随即愣住,自己印象中的她,就算对着大杂院的孩子们,也不是这般的笑意,她如此明媚的样子,看起来,仿佛真是去见久别的情人的。虽然,自己已经猜到了她的决定,可是却想不到,她能真的将自己这近一年来的所有情绪,所有忧郁全部遏制下去,虽然仿佛瘦的有些不像话了,可是她这样,却像一直过的很好般,其实她这样又是何苦呢?难道爱真的能使人做到宁愿伤到体无完肤,也要尽全力护住对方么?萧很茫然。“怎么?今天看起来还不错吧?”容音笑着在失神的萧面前挥了挥手。萧回过神来,没有说话。容音倒也不介意,因为她本也没想从萧那得到什么答复,“走吧,你知道我是路痴,你告诉我他们回来的路线也没用,还得你带我过去。”萧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今天确实不用过去,因为落会在那边看着,方便上报,但是,自己却想陪着她去。刚刚到没多久,就又兵丁过来,散开路上的人群,站在被驱赶的人群中,容音注视着从城门进来的方向,这时候才慌张。因为突发的“意外”,几顶轿子被迫停下来。直到四目相对,容音才发现自己的演技真的不太好,想装作自然怕是不能了。胤禛,遇上你是我的劫,而你,遇上我,怕是,也必经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