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在毓庆宫中的自保行为分成了几个阶段。一个阶段:闭门不出。每日自己在小屋里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此阶段最后被终止的原因是,那真的会憋死我们的容大小姐。二个阶段:偷溜阶段。据可靠消息,太子出门的时候再偷溜出去晃晃,和毓庆宫的花花草草们打个招呼。此阶段被废止的原因,太子行踪飘忽,常常半路杀回来,害的容音在毓庆宫中最熟悉的就是能够躲人的假山背后。三个阶段:偷溜阶段升级版。每天天还没亮,我们的太子还在和他的红颜们缠绵时,容音便顶着秋风萧瑟,出门,偷溜至太后宫中。然后,半夜夜深人静,太子又拥着佳人入眠时,容音再回来。该阶段,尚在持续中,留待观察……“音音,你这样不是办法,你总不能躲三年吧……”颜韵看着容音因为早出晚归的惨白面容,心疼地说道。容音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觉得还好……不是很累,太后宫中多温暖啊。” 她最怕的便是见到韵韵,她会愧疚,可是一来二去的还是被她撞见了。也不知道康熙知道了没有……“言韵,你来的好,赶快训训这丫头,哀家说她,她还贫嘴呢!哀家看,这世上,也就你能治住她……”太后其实也是心疼,但是容音这样躲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三年时间,总得找个完全之策。可是,这边,颜韵还没有想着说什么好,容音就抢先问道:“婚期定没有啊?”“定了,明年年后……”颜韵先是焦虑地看了容音一眼,在容音的眼色下,才缓缓说道。“嘿嘿,到时候我一定要把你打扮成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子!”容音支着下巴乐呵。这样的梦想,她们谁都曾有过,可是,看着最好的朋友梦想成真,跟自己得偿所愿,心情是差不多的。颜韵勉强笑了笑,看着容音仿佛陷入了对未来的美好想象中,她却只觉心酸,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懦弱无能,居然要靠好友的成全才能幸福:“音音,我真没用……”“呃……韵韵你说什么呢?”容音回过神来,见到颜韵自伤自悼的表情,容音哀叹一声,“那照你这样说,你以前罩我的时候,我岂不是要哀怨死!而且,我也不是主动帮你的,我只是顺着形势走,你问问太后,是不是保全一对算一对?”容音看向太后,求助。其实,她心里也知道,除非自己幸福了,不然,韵韵心里这根刺儿会一直梗在那里,所以啊,容音,还得努力,把自己的事儿给办了,她现在希望的只是很简单的,在三年后,能如愿地离开这个充满是非的皇宫。当初,进来,实在是迫于形势,被逼无奈,还带着对爱情和皇宫的一点点憧憬,现在,她只希望自己能理智地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是啊,保全一对是一对才是理智的做法,容音这个做法哀家赞同,但是,容音,太子那边你还是要面对吧!”太后虽然帮容音安慰颜韵,但是却不放弃重点。“我只是还没有想到方法而已,而且,我是在等人来找我。”容音唇角勾起了神秘的弧度,那笑中还带着明显的自信和笃定。“等人来找你?谁啊?”颜韵惊异地问,容音这样的笑容,倒是让她放心了些。“你说呢?韵韵,太子纵是能忘记和忽略他宫里还有我这样一个人,有人可忘不掉……”容音脑海中浮现了那个冷漠的女子,和那眼中的阅尽沧桑,她在乎这些么?自己需要明白她的态度。毕竟,她可是自己生活的地方的女主人,若是自己直接去找她,那,猜起来便太困难了。“你是说太子妃?”颜韵轻抬眉梢,眼中出现了一点兴致,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允许容音不每日至少是公式化地去拜访她,而不知所踪呢?容音笑着点了点头,太子妃肯定要来找自己的,不管她在不在乎,都会来,不知自己在她眼中是什么,是一般的女人,抑或是,她解脱的希望?“咳咳,”太后轻咳两声,“石氏的心机还是很深的,音音,你得小心些,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事,行律有信来,其中一封特地给你的……”“太后啊,你跟刑律真的是亲戚么?血缘近么?”容音在太后吩咐紫鸢去拿信后,微微蹙眉,好奇地问道,上次刑律来的时候,自己忘了问。“呵呵,你这**的丫头居然一直没有发现,我们虽然都姓博尔济吉特,可血缘关系却不算近了。但是,最近,他家里似乎却突然兴了重新交往的念头,这才赶着来认了亲戚。哀家娘家里,虽然出了哀家,这几十年势力却不如他家了,认了,对哀家家里也没有坏处。两家合并,草原上倒是常有的,皇上也没有反对。细数下来,也算是个堂亲吧。”太后顿了顿,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丫头对哀家这堂侄孙有兴趣?”容音连连摆手摇头,天啊,谁敢对刑律这花花公子动心啊,女人爱上他,不是自掘坟墓么?虽然,自己已经失算了一次。爱上胤禛,就是在自己明知结果的情况下硬是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去闯下的祸……罢了,往事不要再提,像自己这种经历了三次失败感情的人,最明智的就是好好守住自己的心,不要让她再乱跑了。“怎么?音音还看不上,这孩子啊,能力可不输老四,哀家一眼就看出来,他可不是个简单人。就算不动心,也是个好丈夫的人选,就是蒙古太远了,哀家也不太舍得你嫁。”太后放下茶杯,暗暗观察容音脸色。容音沉默,其实,去蒙古,要是能躲开京城的风波,她却不怕遥远。但是,她现在想的,如果真要嫁去远方,来躲避灾祸的话,最好还是嫁个江南的文人,圆了自己的杏花春雨梦。可,不知为何,只是想到嫁人,心里,就会不自觉地晃过那双深沉的黑眸,子夜般的幽黑中,隐藏极深的伤痕。如果,举行一次古代婚礼,在大红盖头被掀开的一刹,入目的是那样一双眼睛,容音此生,便也真正无憾了。那双眼睛,对自己的魔咒,何时才能解开呢。仿佛是在自己在那个小院中趴着睡觉的午后,微微睁眼,朦胧中,见到的青色身影,硬生生地入了自己的梦。“音音啊,在想什么呢?哀家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太后摇了摇头,这丫头,现在最容音走神了,还毫不遮掩地满脸哀伤,这不是摆着让别人攻击她么?容音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什么事啊。太后不想再说一遍了:“下来你问韵韵吧,这是行律给你的信。哀家要歇一会儿了,你们两姐妹聊吧。”太后走了后,容音边拆信边问颜韵:“太后刚刚说了什么事儿啊?”“太后说皇上好像有意思把一个什么郡主的,指给刑律吧,据说还责怪了刑律的爹,为什么这件事情拖了那么久也不上心。因为这种事,好像要是格哈尔王爷上书请旨,然后皇上才赐婚的,可是,他爹明明在刑律到年纪后,还久久没有上书……”颜韵说到这里时微微皱了下眉,“该不会真给刑律指个啥郡主之类的吧……容音正在展开信纸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却被她巧妙地以笑语带过:“不知道会指个什么人……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就是不知道刑律那个花花公子,结婚是什么样子……”边说便开始认真地读信。“怎样?信上说什么了么?”颜韵耐心等待一下后问道。“没事,他叫我要注意保护自己,另外,让我帮忙操持一下芷语的婚礼,他有事来不了。芷语的婚礼是什么时候?”容音心内叹息,他怕是担心无法面对芷语吧,最后,他还是没能给她安排个好结果,而芷语,见了他,或许也尴尬。这段感情,呵呵,芷语的这段感情啊,也是无奈。“年末……刑律不知道你很讨厌芷语么?为什么要你去帮她操办?他一天到晚都能往京城跑,自己妹妹的婚事却来不了?真是怪了!”颜韵皱了眉头,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不知道。“有事嘛,没有办法。他,应该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也不是我操办,只是帮忙而已,太后会重点关心这件事的,而且……我现在不讨厌芷语,我和她,以后至少三年,我都要跟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该搞好关系才是真的!”颜韵思索了一下,也觉得有些道理,没的再给自己多树几个敌人吧。现在,不管是不是朋友,减少敌人是最关键的,尤其还是芷语那种厉害的角色。**回到毓庆宫中时,已是夜深。但,见到自己房中亮起的灯火,容音便知,她终是来了。走进房中时,容音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前,仍然被裹在一堆珠翠中却脸色苍白的太子妃一眼,算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便福了下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给我请安?容音啊,你来了后,我还是一次见你吧,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来见我呢?”太子妃冷哼一声,没有打算给容音留情面。容音微微一笑,淡定从容:“太子妃娘娘也知道容音的难处,既是如此,何必勉强?”长久的沉默后,太子妃却绽放了一抹清丽的笑意:“容音,起来吧。”容音缓缓起身,抬头看向太子妃,细看下,这位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冷漠女子,又苍老了几许。“真是好久不见了,容音,没想到我当初对你的警醒还是没有任何作用,你终于还是卷了进来,我是该庆幸有人作伴呢?还是要帮你哀悼一下不能逆转的命运?”太子妃邀容音坐下后,唇边仍是淡漠疏离的笑意。“太子妃也清楚容音的不能逆转的命运,那便知道,容音不是来跟您作伴的……”容音笑了笑,说的话跟她的笑容一样,蕴意无穷。“哦,难道你现在不是身在这毓庆宫?”太子妃眼神淡淡地从容音脸上掠过,有些事,不说自明。容音当然明白她是在讽刺自己,身在囹圄,却尚无自知之明,还妄想着什么。容音也不想与她争辩,便顺着她的话意往下讲:“是啊,所以,我怕是要借太子妃的地盘当个安息之地了。”“你确定我会保你?”太子妃再次将目光转向容音,却带着一丝好奇。容音知道她怕是会错了些意思,不过,她看上去确实是要保自己的不是么。不然,也不会纵容了自己十天,同时也不是说一味地放任自流:“太子妃娘娘难道没有此意?”太子妃仍然面无表情,但是,容音,她确实起了相惜之意,何况,她或许是拯救自己出去的一个希望,脱离这魔障的一个希望。可是,相比较于保她,她却更倾向于袖手旁观,她想见证,容音的实力,“错了,我不打算保你。你自己好自为知,今日我来是来警告你,别整天往毓庆宫外面跑,让别人知道了,像什么话!”太子妃端起严肃和架子,自是在原本的冷漠上还平添了几分威严,“这宫里,你能活下来是你的本事,活不下来,也只能怨自己,宫中那么多人,我怎可一一保住?”容音深思,尴尬地露出一点笑意,自己是多想了么?为什么觉得太子妃有心相帮,却还故意揣着看好戏的心理,她不会还真把自己当成解脱的途径了吧:“原来是容音自作多情了,还请娘娘见谅。”“夜深了,早些睡吧,明日,我希望在宫里见到你。”太子妃缓缓起身,默然丢下一句。容音心道厉害,石氏必是也看出了自己想进一步揣摩她的态度,就这样走了。不过也已足够,她想看戏,那便让她看个够,但是,石氏,自己是绝不会成为拯救你的那根稻草的,虽然同情你的遭遇,但是,自己不是救济苍生的。看向自己招摇地挂在房中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容音唇角噙上丝冷笑,过去的或许已经追悔莫及。但是,她现在绝对不会像当初般单纯好欺,现在,也没有什么牵绊了。韵韵的事,算是定下来了,她的首胎自己印象中是在四十六年,那既然如此的话,中间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从现在起,她不能再让自己的善良误事。要同情的人太多。谁又来同情自己呢?毓庆宫,这次,我是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