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杰把前后细想想,他知道不会出问题,半路杀出的那家人根本就不是他派的,只是赶巧了。他派的人这些天一直跟着老十三,寻着下手的机会,正好那车冲出,于是他的人果断出手罢了。人已经今天一早出了城,不会让人寻到,老十三就算在马上找到什么痕迹,也晚了。他默默的回了户部,该干嘛干嘛去了。午休时,想起,突然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把老十三的腿弄断,自己知道是为了他好,但是自己这么做对吗?甚至没跟老十三谈过,就直接为他做了决定。但这些话又怎么跟老十三说?难不成说他梦见了这次围场会出事?老十三对四四来说也许是过命的兄弟,但是对自己来说,他只是老十三。也许因为戏里的老十三实在可爱,他不忍他被圈着,最后成一个废人。但这些话,自己肯说,老十三肯听吗?再说了,他并不清楚老十三怎么把康熙老爷子得罪了,戏里说得他不相信。而二月河说的,他也不相信。当然他也不知道历史的真相是什么,但想想看,如果真的只是为老四留一个可用之兄弟,老爷子至于做得那么绝吗?还发明旨说老十三是不可信之人?这得多大的仇啊,非这么往死了整自己的儿子,还是表面上看起之前无比宠爱的儿子。这只怕比圈着老大、老2的恨意更深吧?老大、老2好歹事出有因,就是老十三一点说法也没有。还有老八,老八可是纠了一堆人跟老爷子分庭抗礼了,结果呢?老八封了亲王。老爷子对他恨得牙痒痒的,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武灵杰虽然对老十三做了什么事而怀疑,但他更瞧不起的反而是老爷子了。对老大、老2、老八的区别对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老爷子已经老了,他其实已经没有魄力去制衡老八了,于是他只能一边封王,一边分化瓦解八爷党。而对于老大,老十三,他是痛打落水狗;最终,他最偏心的还是老2。这大半年,武灵杰不止一次的琢磨着这件事,老十三是个什么样的人。所谓的拼命十三郎?这些日子看来,看上去并不像那么回事。说老十三跟四四的关系最好,看着是不错。可是老十三和其它兄弟们的关系也不错啊,看不出他与谁特别坏。比如昨日,他不是和老十,老十四喝酒去了吗?皇家哪有傻儿子,自己现在把他弄瘸了,只怕就算是过些日子,真的太子被废了,老十三只怕还得在惋惜,自己没在行辕卖上好,错过了当太子的机会呢。摇摇头,把杂念赶出脑海,专心的办起公来。户部归他管着,但户部还有满尚书、汉尚书,老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让皇上在户部办差,这算什么?临驾于他们之上,那他们干嘛?让儿子跟尚书们抢功,然后他自己跟儿子们抢功,于是天下最圣明的非他莫数了?有病武灵杰这些日子一直做的就是,该你们干的活都自己干去,爷既然来揽总的,那就是揽总的。画下框框,你们自己按着框框去做,别问为什么,爷有功夫跟你们解释,还不如自己做了。总算能当古代公务员的也都不是蠢货,人家的脑子不比武灵杰差,也都是老户部了,武灵杰说的,人家也懂,说不定比武灵杰更懂,只是人家懂得藏拙,反正武灵杰说了,‘干去,只要按着爷的框框来,出了事爷担着。’有了这句话,武灵杰除了开头几个月日子难过一点外,现在就好多了。至少账本看着就清楚明白多了,还有他要求请款的封疆大吏们写计划书。要钱,成,把要钱的理由拿出来。别做花样文章,写什么折子,爷不要看,爷要看细账,你要这么多钱,准备怎么花?一笔一笔的算出来给爷看,算不清楚,那要什么钱?这么乱过一阵子后,连老爷子都惊动了,老爷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年岁越大,对官员们反而越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仁君。于是他的‘宽仁’于是养出了一大批又贪又懒的墨吏,酷吏。也许说懒也不对,应该说,现代人大多都知道做多错多,不做就不错了。于是大家都不做了,反正无能又不罪,你能把我怎么地?武灵杰并没有反贪,主要也是知道,他管不了这个,他只是让人帮他做事。他可不想像四四一样把自己累死,但学现代人的,不做就不错那种得过且过的过日子,武灵杰活到这岁数了,还真是做不出来。再说,混日子在老爷子看来也是错的,他不想夺嫡,却也不想在老爷子心里变成庸才,他有他的骄傲。即便是这样,武灵杰也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计划书?听都没听过。我受了灾,你就该给我钱。钱用到哪了,当然用在灾民身上了,怎么用的?你问那么细干嘛?千头万绪的,我跟你说得着吗?于是,弹劾的折子自然跟雪片一样飞向了老爷子。武灵杰就纳了闷了,皇子不是该很珍贵吗?怎么到了康熙朝就这么不值钱了,没事一个破大臣就能参皇子。老爷子一点都不拦,他在‘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点上,表现得还是挺积极的。当然了,虽然一次也没入过罪,但老爷子很乐于没事表现一下自己公正无私的。顺便敲打一下儿子们,别蹦达,一堆眼睛盯着你们呢。老爷子自然要问的,武灵杰也不怕,本就做了准备,把自己的理由一说,我一天才多少时间?我能陪着你们耗?你们写一堆没用的,也不说清楚,这钱是怎么算出来的,我凭什么把国库的钱给你们?我又不是隔壁家的二傻子。当然武灵杰不会这么说,但意思就是这个,把康熙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偏还反驳不了,因为武灵杰还真没有耍无赖,他说得无比的诚恳,表明自己真不是为难各地官员,只是觉得国库追缴不易,不敢轻损皇阿玛的心血。说到这份上了,老爷子还能说啥。把武灵杰交上来的还算看得过去的‘计划书’拿着看了看,写的都是大白话,但最重要的是,每一笔账目都要清楚,并且一式几份,说得明明白白,‘你这么写的,若将来去查账,你没这么做,那么不是贪污就是渎职,无论哪一样,爷都能要了你的命。’老爷子痛苦啊,夸儿子仔细还是说儿子太过严苛?想教育他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儿子都三十多了,这点事还没清楚,弄到后来,只怕没脸的是自己。对儿子来说,这是皇阿玛软弱的表现,连朝臣都不敢得罪,老爷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皇上吗?老爷子纠结了,最后他不管了。参四四都是封疆大吏,一般请款的都是他们。看老爷子没表态,以为力度不够,于是让在京的御史们又冲了上来。说四爷这么干,有违祖宗家法,又说,天下事,哪有定数?如此严苛,只会转于民害……武灵杰倒了,他真是佩服了,这话也说得出来,合着爷让你们写计划书,把每一样用度算清楚了,然后你们觉得捞得少了,于是转嫁到民生上,反倒爷成了酷吏,你们成了清官了?捞国库的银子跟在老百姓们身上榨油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直接,一个间接,等国库里没钱了,你以为国家不会从老百姓身上拿?不过武灵杰毕竟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他冲动不起来,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侃侃而谈的那位。那位不知道代表哪位的御史本来说得口沫直飞,差点没去跪太庙,表达他们的一片忠心了。结果这位冷面王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是那么冷冷的看着他们,也没有之前那样黑着脸,一脸铁青,就那么云淡风轻,就好像他们参的不是他一样。老爷子看四四那脸,再看看那位御史,最终说,‘不就是让写个章程吗?能有多难,你们至于这样吗?’那位噎了半天,真说不下去了。开始怀疑自己在做什么?是啊,四爷让做什么了?跟老爷子说的,只不过让写个章程,让他们说明请款的原由吗?又没说不批,只是想清楚知道钱要用在什么地方。一笔一笔的算清楚了,其实都是这么做的,只是没做成四爷要求的格式罢了。自己们这么一在御前告状,反倒是让四爷占了上锋,表明自己们没有做事,只有四爷一个人在实心办差?脑子里转了无数的弯之后,那人自己把自己吓着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户部的人自然不敢到老爷子那说啥了,他们本来是想坐山观虎斗的。四爷怂了,他们就能轻松点;地方大吏们怂了,以后进京请款时,他们也就得老实的给上供。左右他们都能得利。看御史们怂了,他们忙老实的按着武灵杰的要求做,不管有理没理,反正他们看出来了,老爷子也拿这位执拗的四爷没法子。有了这层认知之后,户部的同仁们无比的合作了。老爷子看户部这些日子的成绩也就不说啥了,虽然心里多少有点不太舒服,儿子这么执着,弄得当爹的没啥面子啊。但人前人后的四四就是表现出了他的无欲则刚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像表现出的那么无欲无求,但他就是表现出他只做纯臣的表率,老爷子还真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心里暗恨这儿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就是暗恨,因为武灵杰表现得就像一个臣,而不是儿子。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