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这次是明了自己如何惹着他了。连忙跟着下了楼梯,“孙公子,你等等,我不是有意地……”“啊”尚未开张的孙记商号,光线本就暗些,苏瑾下的急切,一不小心,鞋尖拌了一下,身子霎时失去平衡,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子已向前扑倒。“噗”孙毓培听到身后的动静,急忙转身,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扶。下一刻胸口一振,苏瑾已一头撞到他的胸口处。撞得他脚下打了个趔趄,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抱歉,抱歉”苏瑾狼狈地抬起头,并迅速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揉揉被撞得酸疼地鼻子,入手却是一片湿凉。不由怔住孙毓培尚未自方才的紧张中回味过来,突见她怔住,低头往自己胸口一瞧,借着微弱地光线,那新换上地葱白金线绣团福地长袍胸口处,有一小片暗影。慌忙拿帕子出来,胡乱擦拭,一边嫌恶地道,“你多大了还流鼻涕?”苏瑾甚是尴尬,往袖口去摸自己的帕子,轻咳两声,解释道,“是因天气突变,我有些着凉而已。又不是故意地。”找了半晌却没找到她的帕子。前世的习惯一直没怎么改,不喜欢随身塞那些小玩艺,嫌累赘。孙毓培将自己的帕子丢过去,看看她今日只着一件淡蓝地夹棉长袍,绣花也只是淡淡地几笔,冬日天色本就晦暗,这素淡的颜色愈发清冷。不觉哼了一声,“不是自丁姨那里置了许多好皮子?怎的衣衫是这般样子?”苏瑾接过帕子,背过身子,抹了两下鼻涕。将帕子塞到自己袖中,定了定心神,笑道,“谢孙公子关心,这帕子洗后再奉还。苏瑾衣衫是有的,只今日天气骤变,没想周全。方才苏瑾所说地事情,孙公子意下如何?”孙毓培轻咳一声,举步走到楼下,立在一楼厅堂中间,思量好一会儿,点头,“只放一个月便好。日后客人都晓得孙记有苏家的鞋子卖,便不消再如此了。”苏瑾晓得这算是他网开一面了,连忙行礼谢过。张荀仍在楼上清点货物,苏瑾便又想起小食发卖的事来。想了想问道,“孙公子,这次在我家铺子里发卖地小食,价钱我们怕是要比孙记卖地稍落一落。此举可妥当?”孙毓培转头,挑眉,“你是担心发卖得便宜抢我孙记的生意么?”苏瑾点头,“是。因我家的铺子小,人手少,因而管理的成本低些,又没甚么名气,按理价钱是该比孙记的低些。不过若你不同意,我们可以稍稍提价那么一点点。却不会和孙记的价钱一模一样地。”孙毓培强忍着伸手去摸胸口的冲动,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随你一两成的货物,对我们有甚么影响?”苏瑾又暗自嗤了一声,有财势的人确实有底气,虽叫她有些不服气,也无可奈何。接着又与孙毓培谈定十一月三十日使人来拉那些合约约定的小食。正说着,张荀自二楼下来,看见她扬声问道,“小姐,方才可是摔到了?”苏瑾摇头,“无事。事情办妥当了,我们便回去罢”孙毓培望望外面的天色,愈发地阴沉,冷风嗖嗖,点了点头。目送苏家的马车离去,孙毓培不自觉的伸手摸摸胸口处,那一撞并不重,并不疼,但那奇异的感觉却迟迟消散不去。自孙记出来,张荀将交货的单子递给苏瑾。这批交到孙记的货物,以小羊皮靴子最多,其中有一半儿以上是按丁氏的建议,饰以玉石玛瑙珊瑚鸡血石等物,单这些小配饰,一只靴子上至少花费一两银子。那些金线银线花费亦不少。再者这羊皮靴子皆是整张的皮子制做而成的,女靴子一张羊皮只能制得一只,男靴子要一张半皮子才制得一只。甚是费料费工。这靴子一双合算下来,单本钱也要近三两。这批货物虽数量没多少,价值却不低,现下她只期望孙记货物发卖得顺利,自家好坐地收钱。转到铺子前面接到梁小青,苏瑾向张荀道,“我们现下直接去坊子里。嗯,我记得碎羊皮还余下不少,你和张师傅合计合计,这些碎羊皮拼一拼,也制成靴子,价钱无非卖得低些而已。至于皮子之间的接缝处,最好以妆花缎子做成的边条,设计成花形,给盖了去。”张荀在前面应声道,“张师傅和小姐想到一块去了。昨日便和新请的绣花娘子商量着呢。”苏瑾又道,“铺子里有糊好的整张鞋底子,先别急着栽,等我画了鞋样子,我们做一只超大的鞋子,放到孙记中厅好招揽生意。”张荀忙应声。说完生意上地事儿,苏瑾才笑问梁小青,“在孙记那里那吃得如何?”梁小青皱了皱鼻子道,“那些人都挤进去抢咧。没吃到多少。孙记也抠门,一只蚊子腿恨不得分成八瓣儿,小得塞牙缝都难”苏瑾笑起来,“商家不做赔本的卖买。白白送把人尝味儿,重点在‘尝’字,你当真的会随你吃个过瘾么?”张荀更是在坐在前面毫不客气地嘲笑梁小青,梁小青着恼,隔着车帘与他吵起来。苏瑾依在车厢里,饶有兴致地听戏。回到家中,正房的宴席已撤,常贵远的绸缎铺子这时节正是极忙地时候,苏瑾刚到家中,他便起身告辞。苏瑾随着苏士贞将他送出院门儿。回到正房之中,苏士德便问,“四哥,这位便是大哥说的借银子要三分利钱的相识?”苏士贞点头。苏士德吸一下牙缝,道,“我爹近两年,手头也有几百两的银子,咱们族里的人虽穷,各家拢一拢,也能凑个千两银子来。四哥,你不若还了他的银子,用族中的银子便好。只消二分五的利,省下不少利钱呢”父女两人听了这话都微微一下,相互对视。这是想靠着自家吃红利?若说这事,在归宁府中倒也常见,族人相互帮衬,有些人家有银子却不想自己操持营生的,便入到旁人的生意中去,一年只靠红利过活。只是自家暂时不需要这些银子。虽然受限与资金不能扩大,但有丁氏那好门路,苏瑾可犯不着去求他们。苏士贞更是不想与族人在银钱上牵涉过多,思量片刻,继续扯慌道,“若说族人之间自该相互帮衬。可眼下却不好与他提这话。做生意嘛,一是本钱,二是门路。好好地突然还了银子,难免叫人家多想,若因此坏了交情,门路便也断了。我家还靠着他家呢”苏瑾也忙在一旁道,“我爹爹说的是。三叔父,我家的生意只是刚刚有起色,正如走在钢丝上,可不敢轻举妄动。”苏士嘉上次带回家的消息,叫族里家中有些余钱地人都有些动心,虽然棠邑那地方也有缺本钱地生意人,终不如自家人可靠放心。这次来,他是受了族人所托,却没想到苏士贞一口回绝。心头自然不悦,不过,他此来并不是图着一件事,喝了口茶,笑道,“四哥的本钱即够,我便不说了。”说着看了看苏瑾,似是接下来的话,不预叫她听的样子。苏瑾装作看不懂他的神色,附身将苏士贞杯中的残茶倒了,打开青瓷小茶罐子,重添新茶。苏士德等了一会儿,她仍在磨蹭,便道,“此来我也不得久留,还有一事,想与四哥商议。”苏士贞笑着点头,“自家兄弟,你只管说。若我能帮得上忙,自当尽力。”苏士德沉默一会儿,满脸堆笑道,“四哥,大哥家地绅良已有十岁,懂事了。虽你是自家亲堂叔,但毕竟不是亲生地,过到膝下,不还是与亲爹娘亲些?若真想过继男丁到膝下,我家的三娃儿正合适。刚刚两岁,即不大认得人,也已会走路……”苏士贞大惊。苏瑾则差点将小铜壶中的热水浇到自己手上,转头看着苏士德。苏士德被这父女二人的神情弄得也是一愣,“四哥不知此事?”苏士贞摇头,“大哥上次来并未提及此事。这话是从何说起地?”苏士德眼睛转了几转,呵呵笑起来,“原是这样。我说呢,四哥想过继,怎的早先没听到半点风声。必是大哥想将绅良过继到你膝下,这才托三叔公在中间说合。”苏瑾无语。这是说那苏士嘉打着将儿子塞到老爹膝下,怕自家老爹不同意,早早在棠邑开始公关,到时好叫那甚么三叔公族长替他说情?苏士贞无奈笑了笑,接过苏瑾递来的茶,赶她出去,“铺子不是正做新匾额,许是快送来了,你去瞧瞧。”苏瑾自是不想走,这可是关系她家生活是否能一如即往如此安宁的大事。但苏士贞却不想叫女儿听这样的话,怕她因此而伤心。神情十分坚决。苏瑾看看苏士德,又看看苏士贞,心头转了几转,丢下一句,“我爹爹还年轻。正准备使媒婆给我说继母呢”便挑帘出了正房。…………………………………………………………………………………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