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膀子的秃顶,说起话来满口流氓气息,他这种人,以装凶露狠来彰显自己的价值;而实际上,却被精瘦汉子心怀恨意。我钻入棕树林时,精瘦汉子并未看到我的背影,他刻意夸大事实,有意无意地捏造和延伸看到的情况,可见此人很会把握良机,借助今天这个机会,让光膀子的秃顶死在悬鸦手里,一来铲除异己;二来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假如哪个不长脑子的家伙,非要追究精瘦汉子说话偏颇的责任,也就等于找悬鸦的不自在。这些简单的伎俩,悬鸦心知肚明,他身为传说中的八大杀手之一,能活到现在,何等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儿不曾经历。现在,这家伙的智力程度,远比他的杀人手法儿高明,这也正是他能活到现在的重要因素。我与悬鸦同为杀手,杀手不一定要孤独才安全,才长命百岁,关键是看身边聚集着怎样一群人。那些不论是非,深谙谄媚之人,往往是身边真正的敌人。他们人性里的污秽,会像病毒一样传染侵蚀。悬鸦为了保护自我,寻找机会做掉光膀子的头顶,是很明智的选择。他今天故意让跟在身边混吃喝的这群厂丁看到,干不出实事儿,只会使奸耍滑,尖刀就是警告。由此可见,悬鸦在这家工厂内的指挥力很强,他不需要靠笼络垃圾来换得众厂丁的支持和臣服。人,尤其是一个杀手,最忌讳背离自我。所以,也就最厌恶这些使自己渐渐处于被动地位的东西。因为,每一个高等级杀手知道,真若哪一天大难临头,祸根正起源于此。在常人意识里,总喜欢以古代君王为鉴。其实,那些君王跟高等级的现代杀手相比,看待事物本身还很肤浅。有些杀手弑君,其后流于民间的真相,往往只是一种烟幕弹。而后世里,不乏有人对一个不靠谱的东西大加修缮,他们只会为名利去说事儿,却无法诠释为信仰而付诸的生命。人类的强大,在于我们是否信仰正义。一个人有多强,在于他对正义的信仰程度。铁面魔人是活生生的炮灰教材。雇主会投其所好收买他,让他感受到莫大恩泽,最后只得誓死相报。所以,当一个杀手,被这些东西左右时,他必须意识到自己开始虚弱,意识到自己还能活多久。正是如此,我才成为今天的叛逃佣兵,如果我仍没醒悟,没拿回自己的自由意志,依旧背离正义的信仰,恐怕早已虚弱不堪,死在几年前的光景里。河面上起了几丝微风,波光粼粼。我仍然很担心,深怕藏在水草下的女孩会中计跑出去。即使我离开时,严厉叮嘱过女孩。杜莫此时若还清醒着,自然会想到敌人有使诈可能,可万一杜莫昏厥了,或者神志不清,女孩很容易上了悬鸦摆下的圈套。悬鸦头顶绿色帆布小包和狙击步枪,很快泅水到了对岸,他像追踪猎物似的,蹲下身子检查河岸的脚印,以及被踩伤的草木。我逃跑方式很严格,尤其面对这种寻踪迹的追索,必须以脚尖虚点地表奔跑,尽量别踢踏草皮,更不可弄折柔弱的小树。任何多余的蛛丝马迹,都可能招致死亡。悬鸦目前不知道我的身份,铁面魔人的咽喉被割残,无法在那种将死状态下告诉他实情。不过,悬鸦预感到这次闯入工厂的对手很强硬,因为铁面魔人已经惨遭不幸,而且死于肉搏。赛尔魔佣兵最擅长血腥肉搏,能用匕首宰掉挥舞朴刀的铁面魔人,并且攻击部位特殊,看似小刀口,却极其残忍致命。悬鸦意识到这些,才会谨慎甚微,他的出现如此滞后,可见在做充分准备,决定狙杀掉我们。眼前不比在荒岛上,我此刻没有手雷和鱼线,无法远程炸死悬鸦,轻轻松松捡过狙击步枪。假如我也有一把狙击步枪,这家伙自然不会那么嚣张地暴露在河边。可是现在,面对八大传奇杀手之一的悬鸦,本就非常棘手,但又没有与他公平对抗的武器,劣势可谓跌入谷底后又砸出一个深坑,困难及危险大到极点。那家伙不仅背着狙击步枪,腰间还有两把fn57手枪,和海盗头领杰森约迪使用的武器一模一样。这种好东西,若用在几个犯罪流氓手里,充其量不过一把手枪,而别在悬鸦腰上,那威力的发作,绝对猛虎添翼。原本以为,废旧工厂会指派一个普通打手,举着狙击步枪过来追杀,我也好引他进入繁茂树林,出其不意跳下树冠宰了他。只要抹到那玩意儿,别说一个铁面魔人,就算十个八个,只要敢在工厂铁网围墙里稍稍露一下头,我定要打得他们头盖骨满天飞。但现在,周围环境全变了,我只有一把匕首,用来解决眼前的困难,无异于拿着圣经,去感化一群肆意作乐的恶徒,自然会凶多吉少。这会儿若还在荒岛的山涧峡溪,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潜伏到埋武器的地方,随意抽拽出一把射程两千米以上的巴雷特狙击步枪,再背上两百颗子弹,一壶淡水和几包鲶肉,把废旧工厂活活围困成墓地,不消三天,叫他们全成尸骨。悬鸦挎着的绿色帆布小包,里面鼓鼓囊囊,不仅有充足的子弹,更有不少食物和淡水,他只要攀登上丘陵山头,占据高处后找个地方潜伏,那我只能憋在树林的绿叶底下,活活饿死或渴死。当然,假如我熬不住,悄悄靠到河边偷喝几口水,脑壳会立马开花,自己的头盖骨先飞起来。面对悬鸦,我决不能伪装在草丛或树冠里等他靠近。假如用这种方式突然袭击他,或抢夺对方手里的武器,以他的反应速度和攻击手法,会第一时刻令我重伤或死亡。**辣的阳光,烘烤着丘陵及下面的棕树林,我从墨绿色的小枝上,掐下几片初生的叶子,塞进嘴巴咀嚼。如果不把脸涂上保护色,仰起脖子窥察丘陵顶部时会很危险。悬鸦观察异常的能力,会比海魔号上撒下的十个狙击手还要强悍。我自身就是一名等级很高的战场幽灵,面对同职业的狙击杀手悬鸦,我唯一的优势,在于了解了对方的情况;而他,仅仅知道对手的肉搏实力超强,并不了解我的狙击射杀能力更危险。所以,悬鸦在眼前的环境下狙击作战,如何依靠地势及植被特征,他会采取哪些捕杀战术,我都可以推测的出来。当然,我也知道他顾及不到哪些,容易忽略哪些。这便是我唯一可能取胜的一点点契机。天黑之前,我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悬鸦早已泅过河岸,那家伙的狡猾性,非一般狙击手可以比拟。他一渡过河水,会立刻贴靠到丘陵山脚根儿下,猫腰在草丛里绕爬,悄悄到达视野良好的高处。悬鸦沿着河流与丘陵间的空地一路狂奔,在我俯角视线即将消失的一瞬间,他突然往东偏斜而去。但我知道,那也许是个假动作,一旦贴上山脚根儿,天知道他究竟会不会掉头往西偏斜插过来。希望丘陵下的小河里没有鳄鱼或蚂蟥,不然,杜莫浑身是伤,上身**的女孩,下体可能也出现破损,这些血腥味儿,会让她们面对双重危险。我的上衣幸亏是迷彩绿,从海盗潜艇上下来时,是蓝眼睛大副亲手赠予杜莫和我的野战服。所以,我不必再咀嚼苦涩的草叶涂染衣物,只要躺在一棵大棕树下,坐在凌乱的杂草丛蜷缩成球状,坚持到天黑后,就可以摸上山顶,抢夺悬鸦手中的枪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