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莫翻译给我听,说她们正在讨价还价,妇女抱怨鱼太小,建议他们买张大网,尽量抓些体积大点的罗非鱼或非洲鲫鱼,这些小东西她只肯支付二十五个先令。黑人小姑娘欲要讲价,说最少二十八个先令。那位黑人妇女耸了耸短而凹陷的圆头鼻子,表情固执地摇了摇头。“嘶哈!”杜莫见我无耐,忙凑到黑人小女孩跟前,拿起她的草篓递给那位妇女。“卖了吧,不差钱。”杜莫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女孩明白他皮靴里面的东西。黑人小姑娘低下头不再说话,妇女抱着草篓走回矮小的房屋,一会儿又把空篓送了出来,同时塞给小女孩儿几张彩色小钞票。年纪最大的哥哥,把卖鱼的钱塞进短裤的口袋儿,然后笑嘻嘻地望向杜莫,他们现在要去购物了,我和杜莫得履行自己的承诺,充当一回大头。杜莫抬起双手,无耐地鼓了一下眼珠,只好跟着他们继续往街道尽头走。四个小黑孩儿乐呵呵地走在前面,杜莫有些担心地对我说:“追马先生,这几个小屁孩儿会不会买下整船的食物,这不得损失咱们一大笔积蓄。”我呵呵一笑,安慰杜莫道:“不会的,他们虽然饥饿,虽然物质窘迫,但每个孩子都诚实、善意,不像你杜莫,靴子里塞着上千万先令,骨子里却是个扯谎投机的家伙儿。”杜莫听完我的挖苦,再次难为情地傻笑起来。这时已经到了上午八点左右,非洲的大太阳,斜直升挂在比洛城东,家家户户敞开了门板,喧嚣和吵嚷不绝于耳。四个小黑孩儿领我们走进一间大仓库式的露天顶棚,这里是杂货集散地,各种副食品堆摆在小板子上。他们购买了一包食盐,一包干巴巴的玉米饼和香蕉干儿,还有一小轴白色丝线,用于修补粘网。然后,黑人小丫头嘻嘻笑着转过头,望向我和杜莫。三个黝黑的男孩儿也睁大了眼睛,一齐注视着杜莫,四双炯亮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恳求。“怎么?你们就买这么点东西。”小女孩眨巴了一下眼睛,告诉杜莫说,她们的二十五个先令,只够买一轴丝线,盐巴、香蕉干儿、玉米饼需要我们帮助支付。看到几个小孩子只采购了这么一小点儿东西,杜莫很是高兴,我给了杜莫一张面额二十的欧元,叫他去附近的一家大店兑换成先令。杜莫接过这张淡蓝色纸币,兴匆匆地跑出了大棚市场。没过一会儿,杜莫兴冲冲地跑回来,嘴里骂骂咧咧:“奶奶的,真想揍那个混蛋。”不用问也知道,一张二十元的欧元,可以换到一百万先令,而这种地方,没有像样的金融机构,兑换者开出了苛刻条件,只给了杜莫五十万先令。数字虽然差的很大,但价值也不过少了十欧元,可杜莫很是有些在意,嘟囔了半天才闭嘴。我接过一摞面额千元的先令,抽出一张递给了杂货摊老板,他很高兴地找给我九百个先令。四个孩子瞪大了晶亮的眼睛,欣喜若狂地注视着这一幕,现在他们终于明白,杜莫先前从靴子里拿出的东西意味着什么。“追马先生,那几捆先令先放我背包里吧!”我点点了头,没有说话。杜莫背起包裹,摸着四个小孩儿的脑袋,一脸得意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没骗你们吧,瞧把你们乐得。”我们离开了杂货市场,开始往回走,四个孩子拿着购买的东西,欢天喜地在前面蹦跳。他们真的高兴坏了。街道两旁的门面全部打开了,行人也比过来时多了一倍。不仅一些路人,就连刚才杂货摊上那些小贩儿,都人人背上挎了一把步枪。所以,杜莫还是很谨慎,丝毫没给旁人看到我们兑换的几捆先令。不然,我们这种外来人,必然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