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沉闷浑厚的巴雷特枪响之后,我开始凭着感觉,像撒网后慢慢收拢网的渔翁一般,用钩山绳将狙击步枪一点点地,快速地扯拽下那株灌木,不给敌人识破我伪装的机会。在确定敌人都因听到那三声枪响而扑追过去之后,我搬开压在身上的石头,如一具从泥土中复活的僵尸,缓缓坐了起来。刚才,有个抱着svd狙击步枪的海盗强兵,从我右边十九米的距离跑过。当我拉响狙击步枪时,灼热弹头窜飞出来的赤红色火线,引得这个家伙也像其他同伙那样,疯狂地向前方狙射,试图依靠运气打中我。但此时此刻,那个家伙不知道,我正嘴里咬着匕首,向他身后悄悄地爬过来。这些家伙的瞳孔上,已经看不到人在灌木下缩着身子,疾速奔跑时撞动起来的植物晃动,他们一时也为突然不确定我的身影在哪而犹豫着,踟蹰着,于是纷纷放慢了脚步,开始缓缓向前搜索。但他们心里非常肯定一点,即使一时无法察觉到我,但仍然认为我处于他们的枪口前面。我嘴里咬着锋利匕首的刀背,使自己接近目标时,既能大大减收呼吸声,不给对方察觉,手也能快速地上刀出击。月光的银灰色,因为夜的再度深沉而变得惨白,岛峰上的万物,此时映射在人的瞳孔上,就仿佛隔着凸透镜,一切都放大了似的,突兀地彰显在脸前。我像只夜间捕食的大蜥蜴,四肢小心谨慎地扒在石头和草窠上,慢慢往前挪动,尽管手掌和膝盖被搁得生疼,但我待会儿,会让这个被我锁定在月下瞳孔上的家伙更疼。这名手持svd武器的海盗强兵,一心一意盯着前方,想提前寻找到我,将我一枪打死。在我的鼻子就快要碰触到他的鞋跟儿时,他竟然还用一只手去拨开灌木的枝叶,如同乌龟探头似的,伸着脖子往前面的枝叶下观望。我瞪大着凶狠的眼睛,仿佛枯井中浮升起来厉鬼一般,慢慢从他的背后站了起来,当我的鼻尖儿与他后脖颈水平时,我左手猛地从他左耳掏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锋利的尖刀不等他身体因为惊惧而哆嗦一下,就“噌”地一划,将一个活生生的喉结割断。“啊……”我狠狠地咬着牙齿,低沉阴冷地吐出一口气,并用力将他挣扎扭动的身躯向后搬倒。直到十秒钟之后,他的肉壳上,只剩肌肉神经性的**,我才慢慢松开捂在他嘴巴上的手,将他的尸体拽进了一簇杂草中。这些夜间埋伏着的海盗强兵,他们彼此之间,各自身上一定有着可以识别敌友的标示,但我仔细看了看这具刚被宰杀的尸体,丝毫看不出哪里有异常。我不得不佩服,这些海盗真王的手下,在这方面做得真是天衣无缝。所以我万不能换上这具尸身的服装,试图混进他们的队形中,将其一个接一个地宰了。这种紧张惊险的时刻,盲目地混在敌人的阵型中,最大的危险就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用哪种手势代替暗号,假如对方对我做了一个摆手的动作,示意我向前搜索,而我却打出了自认为可以适用的手势,或者干脆就不打手势,直接扭头去照做。那么对方刚扭过脖子去,大脑中就会电击似的闪念:“暗号不对,目标找到了。”接下来,对方是否射杀我,那就不用想了。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暗夜中识别敌友的准确手势,但我却可以清楚地知道,他们此时追击我,采用的是一种“金字塔顶部收口式”阵型。也就是说,他们成扇面扑追过来,越是接近目标,彼此之间的间距就拉得越小,直到完全将我封锁在等腰三角形的框架内,在依靠不断收缩,从而将我打死或活捉。这种方式其实是孤注一掷的做法,因为即使在他们一群人围拢过来时,我也很可能会开枪打死他们中的几个人,但其余的家伙,依旧有足够的时间,用枪将我的四肢打断。他们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采用这种战术,其实就是因为那两枚肩章的重要性,才被强迫执行这种命令。知道了这群海盗强兵的大概分布,我便迅速抽身后退四十米,然后绕到另一个临近的海强强兵身后,再像蜥蜴猎食似的,慢慢爬靠过去,将他们的咽喉割断。可是,他们虽然同为海盗强兵,但彼此的实力和运气却有着差异。当我准备宰割掉第七个正在搜索我的海强强兵时,却出现了意外。头顶上的夜空,不知在何时,因为阴云的掠过,而使四周的光线骤然减弱了一半。这个过程,会使人在一定的时间内产生夜盲,瞳孔需要适应一会儿,才能再次较好一点地看清周围的轮廓。当我准备去宰割掉第七个海盗强兵的时候,真是想也想不到,那个家伙居然向我爬了过来。我当时真是吓了一跳,就仿佛我是一列行驶的火车,原本按照时刻表朝前跑着,却出乎意料地从同一条轨道上、看到了相对而来的另一列火车,于是我突然刹住了车,而对方却继续保持速度前进。这是个很矛盾的过程,对方可能还没有看到我,更或者是,已经看到了我,但就是要加速和我相撞,而我的这列火车,又不能像受惊的胖妇人一般,提着裙子跑开,让它过去。如果我现在急忙绕开,那么势必要有暴露自己的可能,因为第七个海盗强兵在往回爬动时,他的眼睛肯定要高度注意着前方。这会儿的光线,一时间昏暗得只见手掌而不见五指,我若有所异动,他极可能会因为彼此看不清识别敌友的手势而向我射击,这枪声势必会像警笛一样,使我再度成为岛峰上的“过街老鼠”。我将自己的下巴使劲儿贴在地面上,两只既嗜血又紧张的眼睛,狠狠往上翻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爬过来。第七个海盗强兵,很可能是嗅觉到了周围死亡的空气。因为他迟迟没能找到目标,而他那些在附近搜索的同伙们,却也半天不见了动静。于是,这个家伙想趁着这会儿乌云遮月,偷偷后撤几十米,即使这么做很有可能致使我逃跑,但他自己却是安全些了。毕竟,刚才死在海里的那四个家伙,不是他的亲戚朋友,而且这次调度者的命令,并不关乎他个人多少实际的利益。但我不会因为他的怯懦而让他活着离开,他这会儿抓在手上的那把svd狙击步枪,刚才可没少朝我的身影射击,他是因为始终没打死我,自己心里才没了底,才准备逃匿出今晚这场未果的角逐。光线随着第七个海盗强兵的靠近而变得更为昏暗,我的鼻子几乎是与地表碰触着,可以清晰地闻到一股潮湿腥咸的岩石和野草的味道。这些家伙在我刚才奔逃时,已经看出了我只有一个人,所以我一旦潜伏起来,是不敢轻易再开枪的。他也许就是看中了我的被动性,才在察觉到我之后,毅然调头爬了过来,想和我来一场冷兵器的肉搏。在厮杀的战场上,我几乎遭遇过任何一种性格的人。如果眼前这个家伙,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二愣子,倔牛脾气一上来,就毫不考虑后果,而且根本不去意识也意识不到,自己激进的行为是否已经背离了客观利益的需要,那我只能送他去见上帝,来斩断这种不知趣的难缠。我的左手里,其实早早地就握住了一把fn57手枪,枪身平躺着对准了他。我之所以这么做,先是堤防着他中途耍诈;再者就是,待会儿他一旦跟我扭打在一起来,我在身侧的草窠底下预先塞着一把手枪,那他可就是活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