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一直沉默不语的游客,虽然是个黄皮肤,我却不知道他究竟来自哪个洲际。但我能感觉出,他不是某国官员,只所以有宝石拿来洗黑钱,很可能是从事贩毒或持枪抢劫。所以,他了解枪,了解被枪击中后的痛苦。“突嘟突嘟突嘟……,嗡邦啷邦,嗡邦啷邦……”三十多辆大型收割机,如突然断开锁链的猛兽,齐头并进朝我们扑来,这种漫天的汹汹气势,仿佛要把天地吞没。“我的天呐!他们过来了。”循着矮胖男子的低声疾呼,我原本就快崩断的心弦,又仿佛突然给剧烈拨动了一下。每辆大型收割机下面,是四个一米多高的粗大黑轮胎轱辘,如帝**的铁蹄,践踏过烟叶地,将无数植株辗轧出粘稠的绿汁,倒在泥土上起不来。繁茂的啤酒花藤蔓,像长在黑土上的羊毛般,被一字排开的大推子剪掉。我们藏在玉米地里,再透过甘蔗林往外看,视线顿感比刚才敞亮了许多。然而,这看到的却不是希望,而是死亡的逼近。我快速抽出匕首,攥住一棵玉米植株,将其从下端一削而断,再小心地竖着放下来,一连斩了四五棵,我才慢慢站直了身子,端起巴雷特狙击步枪。“你们两个在左右趴下,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只要不站起来,死亡就离你俩很遥远。如果需要往后撤,就爬。”说完,我把眼睛贴上狙击镜孔,t型准线荡过一棵棵玉米杆儿,寻找着缝隙,将捕追生命的视线放射出去。“遥远?死亡都压到眼前了,还谈什么遥远。我长这么大,手指头都没被割破过,现在呼吸好困难,我,我,呜呜呜……”我没有理会身后趴在泥土上的矮胖子,他又嘟囔着哭起来。一辆与我正面垂直的大型收割机,相隔七百米之遥。高高的驾驶座上,一个戴草帽的清瘦黑人,脖子上搭着条白色湿毛巾,正鼓着眼珠子抡打方向盘。对这些清贫的种植园雇工而言,这辈子干过最痛心的事儿,恐怕就是今天,自己亲手把饱含劳动血汗的庄稼、把长势大好眼看就要成熟收成的农作物铲毁。这种痛心,似乎让他们淡化了对再往前驾驶将会遭遇危险的恐惧。“崩”一条白炽火线瞬间窜出,冲开条条半垂搭的玉米叶子,直奔那头“钢铁巨兽”的脑门儿而去。狙击镜孔中,银白草帽在黑人雇工脸上翻了一个跟头,大片鲜血便喷溅上收割机的挡风玻璃。沉闷的狙击步枪声,如反抗压制的一声怒吼,从挥舞着秧花的玉米田上空震荡开去。被打碎脑门的黑人雇工,整张脸磕砸在方向盘上,正直前进的大型收割机,车头突然往左侧甩了一下,冲身旁那辆相隔十来米的收割机强行撞去,如两只歪着脖子在顶角的牦牛。两辆碰撞的收割机前端,原本高速旋转的锋利刀齿,顷刻间拧搅在一起,火星四溅,尖锐的钢铁声刺激得人耳膜发痒。这一幕,简直就像几头巨兽齐肩奔跑时,一只突然不友好地顶了挨着的另一只的下巴,两头大畜生顿时停步撕咬起来。“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几乎就在我狙击的子弹射出玉米田的同时,不知道有几挺重机枪和加特林的子弹,朝狙击弹源的位置马蜂般扑射来。我急速后仰扑倒,狙击步枪咯得胸口生疼。“啊。快,往十点钟方向爬,跟着我一起。”双手一抓到泥巴,我就像一只受惊的大鳄鱼般,在玉米植株地下飞速匍匐。“嗖呜嗖呜……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无数条闪着白光的弹线,从我们附近和头顶上窜过。挨着我们的玉米植株,给密集的火力穿得七零八落,长长的叶片上,仿佛突然给害虫啃出了圆孔。我们三个快速匍匐,双手使劲扒拽着潮湿的土壤,在这个时刻,别说去顾及泥土会不会弄脏衣服,就算玉米地里散落着碎玻璃碴,或者锋利的瓦块儿,我们都得狠下心,咬着牙往前逃跑。因为对手里潜伏着赛尔魔佣兵,一旦是这些家伙在指挥追杀,他们的机枪扫射就会呈扇面型覆盖。不难想象,只要爬慢了一丁点,被死亡的爪子拍上,结果会如何。加特林本身就具有毁尸的破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