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礵岛上安宁的日子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在所有天龙帮帮众的通力合作下,大寨终于落成了。整个寨子一分为三,正对大门的是寨子的主体---承天堂,东面是生活区,西面是习武场。整个大寨气势磅礴,古朴的建筑风格与四周的苍翠浑然一体,一经建成就给人一种已经屹立千年的感觉。海妹的腿伤已经好了,现在还是跟着鲍震习武,虽然黑风夺命刀狠辣霸道,本不适合女子修习,但海妹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功夫,所以就一直没学别的。几位当家的虽然忙,但也没敢放下对武功的研习,几人师承不同门派的高手经常在一起讨论各自武功的长短,以期让自己的功夫更上一层楼。天龙帮上上下下一派生机勃勃、万众一心的景象,而怒蛟帮竟然对在自己家门口不断壮大的敌人坐视不理。罗天旭当然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但他知道他们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只是还不知道到底怒蛟帮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继天也自然能嗅到山雨欲来的气息,于是最近两天两人经常聚在一起讨论怒蛟帮的计划。他们都感到怒蛟帮一直在等待什么,可就是猜不出名震海内的怒蛟帮还缺什么?他们绞尽脑汁,极尽所能,仍是猜不出任何的头绪。这一天,两人又聚在一起,正思忖间,忽然见一个喽啰飞快的跑进来,慌忙的说:“禀告帮主,怒蛟帮的一只小船正向岛上驶来,说是来下战书的。”罗天旭与张继天吃惊的对视了一下说:“该来的还是来了!二弟,我们且去看看来人是什么样的角色!”二人于是飞快的来到了码头,只见在本帮大船的引领下,一直仅有独木舟大小的小木船荡悠悠的朝岛上驶来。船头一人迎风而立,如草原上的一颗孤兀的参天大树,那么的醒目。张继天定睛一看,正是几个月前偷袭烈礵岛时,曾和自己交过手的龙牙堂堂主曾义哲。只见他还是那身白色的长袍,手中提着近六尺长的长剑。这把剑与罗天旭的长剑十分相似,只是剑身还要细些,剑鞘上的纹饰也略有不同。小舟如回家般从容的驶进了码头,曾义哲一个纵身,双脚在海浪上轻轻一点便如雄鹰般飞到了半空中。只见他左手轻轻一抖,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嗖的一声便朝张继天激射而去。其角度和力道都是恰到好处,张继天不敢大意,小心谨慎的接过来物。红色的封皮上赫然写着三个乌黑的大字---挑战书。张继天利落的拆开书信,扫了一眼它的内容,然后双手抱拳道:“张某本非好勇斗狠之辈,上次也不过是和曾大侠打个平手,大侠何必如此劳神?其实以大侠的性格,我们不该是势不两立的对手而应是交杯换盏的朋友。如果,曾大侠不嫌弃,请寨中一叙,张某略备薄酒,与大侠喝上几杯,如何?”“不必了!”曾义哲一贯的冷然语气道:“我不是来喝酒的,你亮兵刃吧!”曾义哲猛地将长剑cha入地中,这一坠,令剑鞘的三分之一深埋入土中。他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的等待对手的反应,看态势已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张继天缓缓的抽出cha在后腰上的纸扇,平静的说:“既然曾大侠一再坚持,那张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便摆开架势准备与他一决高下。曾义哲打量了他一眼,仍是冷冷的说:“你还是换把像样的兵刃吧,否则我即便是赢了,也会被人说成是胜之不武。”张继天略微收起架势,笑道:“曾大侠不要小看张某的纸扇,这扇骨是由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铁铸成,不比大侠的宝剑差多少的。”“好!既然如此,就让我的宝剑长歌好好的品尝毒孔明的鲜血吧。”说话间,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其中蕴藏的浓郁杀机像燎原的野火般四散开来。转瞬间,张继天便被罩在了无数的剑影之中。面对如此凛冽的杀招,他只能拼劲浑身解数,小心的使出玄阴剑法。每次当对手的长剑就要触及身体的一刹那他总是身形一闪,从容的躲开。这般手段让天龙帮的手下们感到很是骄傲,不由得赞叹二当家的武功炉火纯青:连如此凌厉霸道的剑法都可以这么轻松的化解。他们一边为张继天喝彩,一边对挑战者发出各式各样的嘘声,显然曾义哲的挑战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不自量力的自取其辱而已。罗天旭却没有他的手下们那么乐观,他已经察觉到张继天的呼吸有些紊乱,看来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果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张继天的鬓角便渗出汗来,汗珠悄悄地划过脸颊,所有天龙帮的人都意识到了他的颓势,几百人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张继天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要命的是曾义哲咄咄逼人的气势给他造成了太大的心理压力。在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下,他经受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考验。对手的每一剑都拿捏恰到好处,斩刺削挑,招招精湛;张继天的每一个动作都轻巧利落,展闪腾挪,处处小心。在经历了一刻钟的僵持后,他的颓势越来越明显。他就像狡兔般想方设法逃离这漫天的剑网,可百密终有一疏,再狡猾的兔子也不能逃出猎人精心布置的圈套。曾义哲的剑越舞越快,已经让他的长衫开了好几道口子。这时的张继天早已是汗如雨下,气喘如牛,虽然动作仍是不敢有一丝的怠慢,但招式已由开始的蓄势待发变成了而今的苟延残喘。就在曾义哲的剑就要刺入他腹部的一刹那,两道银光直逼对手的双眼,曾义哲急忙回剑自保,而他利用这千钧一发的机会,腾空而起。等对手回过神来,准备奋起直追之际,猛然发现他手中的纸扇已不翼而飞。曾义哲暗叫不好,连忙后退,不等他稳住身形,无数的银光已经铺天盖地的袭来----正是张继天的绝技漫天花雨。只见半空中的张继天犹如兴风起雨的神龙,不断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在这一腾一落之间,近千枚飞针朝着对手激射而去。曾义哲也不在保留实力,傲视无霜的剑招,行云流水般铺陈开来。两人惊心动魄的一击就在一起一落之间,转眼曾义哲周遭的飞针已散落一地,积了足足半寸厚。张继天落地后,正要再次执扇再战,却被对手一剑挑扇离手,长歌剑随即架在了他的肩头。此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罗天旭与赶到的庞氏兄弟连忙暗自运起了内功,准备伺机出手救张继天的性命。只听曾义哲冷冷的说:“张继天,你以为区区千枚飞针就能奈何了我孽海龙王吗?我敬重你为了保全手下而不肯尽展所长。不过,就算你重九的一千八百枚飞针也不能伤到我分毫,你败了!”张继天痴痴的愣了半饷才叹口气说:“不错,玄阴剑法善于攻心,所败之敌无不自暴自弃。不过你竟能借耻辱之力,练成傲霜门百年不曾有人习得的傲视无霜剑法。哎,真是天意,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曾义哲冷笑一声,旋即收回长剑:“你这玄阴剑法用心实在歹毒,不知让多少英雄豪杰含恨而终,我不要你性命,我要你发誓终生不再使用玄阴剑法,也不能将它传给任何人,我要你这门独门武功从此绝迹江湖。”张继天听了不禁暗暗佩服他广阔的胸襟和绝对的自信,自出道来还没有人像他这样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立即二指指天,誓曰:“我张继天从此以后绝不用此武功,更不将其传与他人,如违此誓,人神共诛!”曾义哲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遥指着罗天旭说:“你一定是啸天游龙罗天旭了吧?”庞鹏见他如此傲慢,正要上去灭灭他的锐气,却被罗天旭一把拦住。他双手一抱,说:“在下正是,不知曾大侠有何赐教?”“赐教不敢当,只是想看看你背上的长风剑!”罗天旭不理会一旁众人的抗议,疑惑的解下背负的长剑,暗自思忖道:“他怎么会知道这把剑的名字,难道他和鲍震有什么瓜葛?”曾义哲接过长风,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许多,好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他一把抽出长风,小心的大量它、抚摸它,犹如一位慈父在抚慰睡梦中的孩子。突然,曾义哲如电的眼神一下子从长剑上移开,直接打在罗天旭的眼中。只是一瞬间,他,又变成了不可一世的孽海龙王,慈父的影子一下子被抛进了无边的大海。所有人都觉得刚才的一瞬,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像他的灵魂一下子就被孽海龙王偷走了。他又恢复了杀气腾腾的龙王形象,以他特有的高傲语气问道:“罗天旭,你用长风很久了,应该知道‘长风’二字的涵义吧。”罗天旭不知他的意图,小心的回答道:“不瞒曾大侠,这剑的名字我还是刚刚从你口中知晓,至于它的涵义还请曾大侠赐教!”曾义哲略显失望的看着他,正色道:“‘长’字不必说了,这‘风’字源自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刘邦从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成为开创一代盛世的君王,kao的正是身边名将和谋臣的妙策良方,所以他一生都在寻求定国兴邦的忠臣良将。这把长风也是如此,不断追求能配得上自己的壮士。今天就让我看看,你到底配不配拥有这柄求贤若渴的宝剑!”他一下子又将长风掷了回去,罗天旭才刚接住长风,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强敌搦战,罗天旭不敢丝毫托大,他立即运起十成功力,与对手缠斗在一起。两条摇天撼地的真龙一交手便见了真章,一时间剑气纵横,几个功底较浅的帮众已经受了轻伤,但没有一个人想要走开。因为像这样近距离观看高手对决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碰到的。如果说它千载难逢,有些言过其实的话,那么说它百年难遇则一点也不过分。两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撕斗了近百回合,正当大家都恨自己的双眼应接不暇时,两人却突然分开了,刚刚的激斗就像一阵狂风,瞬间消失的毫无踪影。只见罗天旭的左臂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但并不深的伤口,血顺着下垂的胳膊一滴一滴的落在脚下的石头上。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外,就只能听到血打在石头上的声响。两人默不作声,只是死死的盯住对方,没有一丝放松。此刻,遥指着对方的剑就已囊括了所有语言,天地间仿佛只回荡着四个字---你死我活。四周的人还在屏气静静地等待着结局的到来,其实并不完全因为他们的专注才忘记了呼吸,更重要的是,双方强大的威慑力迫使他们不能呼吸了。就在所有人都为罗天旭捏了一把汗的时候,曾义哲缓缓的垂下了拿剑的右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看来长风有了它值得托付的主人,你确实配得上它。”罗天旭将长剑重新收在背上,按住流血的左臂说:“见笑了,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才是长风真正的主人,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说着他便解下了长风朝曾义哲扔了过去。曾再次接过长风,已不是刚刚疼惜的样子,只是淡淡的说:“大风起兮云飞扬,只要长风能在江湖上飞扬,我又何必一定要将它占为己有呢?况且我现在已经有了这把长歌,这长风从今以后就姓罗了!”他又将剑扔了回去,罗天旭见他如此豁达,便赞赏的说:“曾大侠不愧是人中龙凤,只可惜你我立场不同,不然我们。。。”“你不必客套,我今天来一是为了一雪前耻,二是为了你们的三当家的鲍震。”此言一出,立刻在帮众中引起一阵**,所有人都满腹疑惑的盯紧了这个清瘦挺拔的挑战者。只有罗天旭听了这句话后一点也不惊讶,从容的说:“曾大侠有话直说,罗某一定为大侠亲自传达。”“劳烦罗大侠转告鲍震,就说三天后的此时,曾哲与他在暗礵岛上一决生死,了结过往的所有恩怨。”放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原本围得铁桶似的人群自发的让出一条大道。他孤独的走在大道上,好像他是亘古以来唯一走过的人,而夕阳把他的影子拖了好长,似乎将这阴影一直投在了罗天旭的心里。罗天旭缚好长风,目送曾义哲离开晴礵岛,又回住所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再换上件干净的衣服,便径直朝船坞走去。秋风中,鲍震正坐在草垛上一边喝酒,一边监督着周围巡逻的手下和忙的热火朝天的船匠。罗天旭看见这一片蒸蒸日上的景象,此时却没有一丝高兴,而是感到有谁似乎在他的胸口cha了一根锥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好不容易让这帮信任自己的兄弟有了一个稍微像样的家。本打算和兄弟们一起惩恶扬善,祸福同享。谁知,鲍震竟会有曾义哲这样棘手的对手。如果鲍震。。。。。。他不愿往下想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比死亡还要可怕的选择。如果鲍震真的遭遇不测,那作为大哥的他是该去为兄弟报仇,还是背弃当初最真挚的誓言,毕竟他的身后还有几千人眼巴巴的望着他。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思绪从可怕的选择中硬拉回来,然后使劲揉了揉发闷的胸口,这才朝鲍震走去。鲍震听到脚步的时候,他已经离得很近了。鲍震知道能让他如此困难才能察觉到的人只有罗天旭和庞忠两个人。无论是谁,他都不想让人知道,堂堂三当家在干正事的时候,还舍不得他那之心爱的酒瓶。没来的及回头的他,迅速将酒瓶收在怀里,瞪起两只虎目,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等待来人的“检阅”。罗天旭慢慢的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三弟,想喝就多喝点吧。”鲍震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原来大哥都看见了,其实我也不想在当值的时候喝酒,都怪庞鹏那臭小子,净拿些好酒来馋我,我一时忍不住才。。。。。。”罗天旭紧挨着他坐下说:“不用多说了,三弟,大哥明白。来,让我尝尝老四弄来的好酒。”鲍震这才笑着掏出酒瓶,说:“咱们哥俩好久没坐下来喝两盅了。这酒太少了,不如我叫陈风再去拿些来,咱们兄弟今天喝个痛快!”罗天旭接过酒壶说:“不必了。”然后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鲍震看出了他的反常,便心急的问:“大哥可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是不是怒蛟帮的那帮兔崽子又来捣乱了?”“三弟猜对了一半,大哥想问你一件事。”“大哥直说便是,咱们兄弟有什么话不能直说?”“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问你姓名,你不肯说,说是为了找寻一个刻意躲避自己的朋友。你那位朋友是不是叫曾哲?”“大哥怎么知道他?他是我少年时的好友,失散了好久了,只是为了完成一位前辈的遗愿我才不远万里来找他,难道大哥有他的消息。”鲍震的眼中lou出的些许焦急和兴奋,无端的让罗天旭的胸口更疼了。他叹了口气,不敢再看他的双眼:“他现在的名字叫曾义哲,就是怒蛟帮龙牙堂的堂主!”鲍震听完这句话,脸上的兴奋之色马上变成了怒容,他激动的从草垛上站起:“大哥,你不必说了,既然他已经是怒蛟帮的人了,也就不再是我的朋友。虽然我们从前有太多的恩怨,但我知道我该怎么办!”罗天旭也站起来,认真的说:“从我们结拜的那天起,我就没怀疑过你。我不是来试探你,而是替他转告你,三天后的正午,他会在暗礵岛上等你做生死对决。”说完这句话,他感到大半的力气一下子从体内抽走。“三弟,你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强到了什么地步,恐怕你我联手才能对付得了他。你这一去,不知我们兄弟还能否再见,三弟!”他看着眼前的这个血性汉子,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保持沉默时,他还有些力量,一旦开口他仅存的力量全会化为云烟。鲍震看他这样,淡淡的笑了笑:“大哥放心,我鲍震就算倒下也要把地上砸个大坑。不管他有多强,我绝不容许任何人来危害咱们兄弟。”他提起刀,便再没回头,临走只是放下一句话:“这两三天我就在后山的山洞练刀,麻烦大哥跟兄弟们说声,别来打扰我。”鲍震说的山洞就在山寨后面的小山上,这里是庞忠最先发现的,鲍震知道此地之后就把自己的酒就全搬到了这里。如今他既不想回忆,更不想练刀,唯一还能引起他兴致的事情就是喝酒。不知是因为这里陈酿的酒劲太大,还是他的心事太重,还不到一坛,他就醉了。恍惚中,他又回到了北方荒旷的小镇,又看到了那个瘦小、俊逸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