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身穿暗绿劲装,连同头发脸都一起包裹在里面的人,在暴露了位置之后当即冲天而起,欲要冲出包围,逃出升天。总共八道身影从四面八方而来,尤其其中的两人,是在他即将跳上屋顶的时候,突然从屋顶上冒了出来,其中一人的手在空中似乎只轻轻的抖动了一下,顿时有什么银白之物从他们手中出现,迎风招展,朝着他劈头盖脸的扑了过来。那是一张大网,从他的手中洒出,阳光下只见那网漫天飞扬在空中宣泄出一片森凉银光,朝那暗绿色身影直罩了下去。大网张开,从一人的手中飞到另一人的手上,两人各执一端飞扑而下,抬头望去就仿佛晴空下有漫天的星辰闪烁,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头顶有网,身后有追兵,他的身子忽然在空中一滞,然后迅速的往下坠落。“砰”一声他双脚落地半蹲在地上,落地后没有任何的停顿,脚尖在地上用力欲要往前冲去,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是“哗”的一声响,他往前的动作一滞,半蹲的身形一阵不稳,然后伴随着更多的“哗啦”声,他忽然朝着地底下面掉落了下去。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在空中欲要止住身形却毫无效果,上方,那两人扯开了网朝他笼罩了下来。然后“砰”一声,他后背着地,再感觉身上一凉一紧,便再也动弹不得。他用力挣扎了几下,却不知这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越是挣扎,捆缚的就越紧,才不过这么一会儿便已经收紧深深的陷入到了他的皮肉之中,身上的衣服都被那纤细的网丝给割破了。两人从他的身边站起,一人袖手,一人抬腿踢了他一脚,道:“别挣了,你莫不是对凌迟有兴趣?”那袖手之人摇头“啧啧”了两声,说道:“竟敢潜入咱尧王府内刺杀主子,真是好大的狗胆!一次出手没有被抓就应该赶紧逃得远远的再不要出现在我家主子和王妃的面前,竟贼心不死的还敢继续逗留,你这可真是找死啊找死!”说着话的时候,另外的人也从地面跳了下来,张毅更不满的嘟囔着说道:“不过对付这么个小毛贼,竟出动了我们这么多人,用了这么多手段,你也算是不虚此行可以死而无憾了。”言毕他又抬头看向头顶孔洞,问道:“王妃,是要现在就宰了这人吗?”不知何时,端木恬也走到了那地面凹陷边上,站在那儿往下看,闻言说道:“你们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竟不知道抓了刺客之后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检查他口中是否藏有能方便他自杀的毒药。”那被银网罩住的绿衣人诧异的看向了上方,不知为何,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实在是觉得奇怪万分,也莫名的有种寒意遍布全身。怎么回事?三殿下的身边会有这么一群连这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的下属?若不是那他们为何抓了他之后却不先动手拔除他的毒牙?好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顺子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自杀怕什么?他活不活的跟咱又没有关系,就算问他话,也得仔细分辨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呢,倒不如等他死了后将他悬挂到城门,看能不能将背后的鱼给钓出来。”“小顺子你傻了?这人一看就是死士,就算死了被挂城门到干瘪腐烂,怕也没人会来认领的。”“傻样,当然没人会去城门认领了,可现在想要主子和王妃性命的不过那么几个人而已,我们将人挂出去之后不必管城门口的情况,只需加紧盯着那己方势力的动静,看他们是否有什么异动,不就成了吗?”“难得你小子竟然也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嗯?你刚才说谁傻样来着?”“你啊!”他说完,当即转身就窜出了那地洞,闪躲到王妃的身后去了,害得张毅追出来时差点一头撞到王妃的身上,顿时遭遇了来自主子的森凉目光,落到他身上宛如寒冰利剑,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端木恬看着觉得好玩,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了躲在她身后的顺子一眼,那目光平和,却透着几分古怪诡异,看得顺子也不禁脊背一冷,稍稍的退后了些,又退后了些。他眼珠转啊转,看到被他们冷落了的那个网中人,当即说道:“王妃,这个人该如何处置?”哎呦,这不是因为有主子在场,也绝对放心王妃的身手,亦相信张毅绝对不会真的这么一头撞了上去只不过想要让他受受主子的冷眼,所以才会在王妃的身后躲了那么一下下嘛,真小气!小气吧啦的夫妻两转头看那陷坑,那里面的人已经在开始往上出来,那刺客也好像暂且放弃了自杀,只是被扯落面罩之后,露出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至于说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个陷阱,那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放眼整个尧王府,到处都是被那群闲着无聊尽找事儿干的人布置出各类陷阱机关,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发动罢了。像眼前的这个陷坑,可以说是在众多陷阱之中最简单的。那张网依然束缚着绿衣刺客,但却露出了他的脸,在张毅他们的押解下站到了君修染两人的面前,等候他们的发落。“主子,要审问吗?”君修染摇头,说道:“不必,本王一向不喜欢将人逼入绝路。”他说着,却忽然伸手捏住了那刺客的下巴,便听“咔嚓”一声响,在刺客蓦然瞪大的眼睛中,下巴已错位脱臼,玩儿了一圈之后,竟是又回到了起点。刚才只是逗他玩儿的呢,因为他们可是事先下了赌注,看这家伙是会在被主子动手卸了下巴之前服毒自尽呢,还是不舍得死!“傻样!”一个叫临沂的侍卫踢了他一脚,然后伸手进他口中一下似想要拔除了那藏在牙缝间的毒药,然而找了一圈,他忽然一愣,又不死心的再仔细找了找,终于转头诧异的说道,“主子,没找着。”君修染轻挑了下眉梢,道:“哦,不是死士?只是个刺客而已?”那赌注怎么算?还以为胆敢派出潜入尧王府的,必定是死士,不然被活抓了审问出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话说,这是哪个家伙派出的人?如此一出又是为的哪一般?那人被带了下去,至于是要审问还是拷问则不需要两位主子去操心了,他们只要等最后的一个结果就成。“主子,接下去该怎么办?”“接下去当然是先算银子,我好像赢了吧?”端木恬站在君修染身旁,勾起唇微微笑得很矜持,目光盈盈,闪烁着灿灿的金银光芒。“哎?王妃何出此言?”“你看啊,他确实没舍得死。”“……”当天傍晚,最后的审问结果就被送到了两人的面前,不管君修染还是端木恬,显然都不关心下面的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来得到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只关心最后的结果,然而那个结果所直指向的一个人,却让两人不禁深感意外。竟是凤楼!看到这个结果,端木恬不禁倒抽了口凉气,直盯着送这个结果过来的顺子,道:“你确认这是真的?”“回王妃的话,属下们刚听闻此事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并且还又重新慎重的拷问了一下,可确实是凤王爷派出的人。”端木恬依然是怔了怔,随之皱眉凝神,沉思了起来。凤楼?这怎么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君修染却只看着她,拉她到旁边椅子上坐下,说道:“别多想,或许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管怎么说,凤楼也不该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才对。你忙活了这么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不如先歇息一下吧。”她猛然反手抓住了他,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要去哪里?”君修染不禁愣了下,他这都还没转身要走呢,就先被她给抓住了?握着她的手安抚般的捏了捏,说道:“我出去看看。”他的目光轻柔而认真,端木恬抬头直直的看着他,然后终于缓缓的松开了手。他又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君修染出去了,也不知他究竟是要去做什么,端木恬坐在屋内,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让她坐立不安。是凤楼派人来刺杀君修染或者是她?怎么可能?为什么?君修染这一出去,便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端木恬始终在屋里静静等候着,神色沉郁,早已没有了先前抓刺客时还有的嬉笑玩乐。一直到第二天接近中午,君修染才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不知道这近十个时辰他跑去了哪里,又去干了什么,只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带回了满身的疲惫,尽管他在努力的打起精神想要安慰她,不让她担心,但在接触到她的目光之后,他当即放弃了强撑,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榻上,懒懒的坐在她身旁,伸手轻搂着她。“怎么样?”她伸手为他轻轻的揉着太阳穴,看到他微微舒缓了眉头,自己的眉头也不由得微微舒展。他挪了下身子,脑袋枕在她的腿上,说道:“找不到凤楼。”她的动作不由一顿,神色微凝,道:“难道真是他?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自觉的想到了那天他跑来尧王府找她聊天,她还为他亲手泡了茶,他当时的表现与往常似乎并无异样。他睁开眼,支起了身子轻捏她的秀发,轻声说道:“想不通就不要多想了,我定会将此事查清楚。凤楼虽然一向喜怒无常,但却不是不义之人,我也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就派人来刺杀我,定是有什么原因,或者是我们审问的结果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并不真实。”她伸手摸摸他的脸,似乎才不过一个晚上而已,却发觉他胡子都长了出来,这么摸上去觉得有些刺刺的,挠得手心痒痒的。“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在找他吗?”“没有,今日卯时我就进宫去上朝,才会一直到现在才回来,让你担心了。”“你看起来好累的样子,先别说那些了,休息一下吧。”“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来,也没有好好休息?”“没,我可不会傻傻的坐着等,睡到刚刚才起来呢,你快睡会吧。”见她确实精神不差,眼下也无黑眼圈之类的物体,他便亲了亲她,然后进了内室去补眠。昨晚奔波了一夜,今天又上朝忙活到现在没有一刻能歇息的,他确实是累得不轻。端木恬坐在床沿看着他沉沉睡去,不知想了些什么,站起转身出了内室,朝屋外走去。“王妃,您要去哪里?”昨日是顺子跟着主子奔波到现在,也是下去歇息了,此刻守在门外的是从安。端木恬脚步不停,继续朝外面走去,说道:“带我去见昨天抓获的那个刺客。”“是,王妃这边请!”从安小心的护着她往王府的深处走去,进了那偏僻的院落,下了地牢之内。再见到那刺客时,端木恬发现他神情憔悴,满身的颓废,仿似遭受了巨大的折磨然而看他的表面,却并无丝毫的伤痕。他身上依然是那一件暗绿色的劲装,上面多出了许多细碎的破裂口子,却是在抓捕时被那网线割破的,并非事后审讯拷问时的成果。他听到响动便抬起了头,首先看到的不是端木恬也不是从安,而是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顿时一呆,然后才视线一点点往上移,落到了端木恬的脸上。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群五个人从地牢尽头奔来,到了端木恬面前,行礼道:“王妃,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脏乱得很,您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一声便是,何必劳烦亲自跑过来?”见王妃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昨日刚抓获的刺客身上,便又说道:“王妃是想要问他什么话吗?您稍等,属下马上让人将他押出去,王妃也不必待在这个地方了。”说着便要有所动作,却被端木恬伸手阻拦,说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不过是想问几句话而已,很快就走。”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那刺客问道:“真是凤楼派你来刺杀三殿下的?”他好像有些意外她的这个问题,随之所有的表情皆都归于沉静,垂眸不语,一副出卖了主子一次,我不想再说第二次的模样。端木恬好像没看到他的沉默,接着又继续问道:“他为什么要派你来刺杀三殿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他的沉默和对她的无视不敬让从安以及地牢里的那五个人不禁愤然,刚才说话的那人更是上前了一步,掳袖子说道:“这小子这么快就又不老实了,王妃您等一下,属下定叫他实话吐出王妃您想要知道的事情!”端木恬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隐约有点印象,是君修染身边的那群特殊随从中的一员,似乎是叫业刑,对于刑讯拷问十分的擅长,想来这刺客如此模样应该也是他的成果。“不必!”她又伸手拦下他,说道,“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们也别太为难他,我还想事后将此人完好的还给凤楼呢。”“还给凤楼?”从安撇了撇嘴,说道,“王妃您就是太良善了,属下觉得那凤楼真不是个好东西,亏得王妃您将他当朋友,还亲手泡茶给他喝,他却竟然派人来刺杀主子和您,真正是不仁不义!”那刺客依然垂目,但却忽然抖了下肩膀,似想抬头却又生生的顿住。端木恬瞥了从安一眼,说道:“也许他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他虽性情古怪了些,但却并不坏,我相信他不会没有原因的做出那种事情。”这刺客又抖了下肩膀,在她最后话音落下的时候,抬头看向了她,被业刑折磨得几乎崩溃的精神都似乎在此刻又重新凝聚了些,目光微微闪烁。这地牢里可谓是暗无天日,外面却阳光明媚得很,阳光照耀,照得一片红越发的妖艳,那人在刺目的日光中睁开眼睛,轻轻眯缝着一副尚未彻底苏醒的模样。他伸手遮挡在眼前,仰望湛蓝清透的天空,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他的身下是厚实的茅草,茅草盖着一间破败的小屋,他一身艳丽华美的锦袍躺在上面却无丝毫的突兀和不和谐,只觉得出尘入世,美艳不可方物。日光渐斜,他一直躺着没有动弹,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又过了许久,忽有破空声响起,迅速的朝他接近并最后在距离他三丈外的一棵树上站住了脚步,看着那躺在屋顶上的风华绝代的人影,眼中不禁浮现一抹惊艳,“凤王爷久等了。”“人呢?”“凤王爷不必着急,我家主子说了,只要您遵守承诺,等到好消息传来,您要见的人就会马上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