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红弦印在胡小海脸上耀武扬威,少主起初疼过之后就也懒得管了,拿着弓非要和他们一绝高下。等着被一决高下的二人有些无语,樊雪寒走过去拉他的手,“行了行了,握弓的方式都不对,你这样很容易伤到自己。”他一边教,一边拿余光去瞄庄夙颜,发现男人果然眉头蹙了起来,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弯弓,看似在发呆,又看似在想着什么。樊雪寒笑得更欢乐了,一手揽过少主手臂,另一只手握着他的肩膀,“肩膀要正,诶对了,左手握弓,右手拉弦,左手别动!”樊雪寒拍了一下少主的手背,“左手不能动,万一射到人怎么办?”胡小海平日蛮力挺大,这时候却有些用力不均,要么就是左手握太紧,要么右手拉太过,箭尖在弦上抖来抖去,整个肩背都僵硬了。樊雪寒研究半天,“算了,你不是这块料子。”胡小海顿时郁闷,右手一松弦,咻——箭飞了出去。这回在离箭靶还有一点点远的地方掉了下来。庄夙颜收起弓,“少主休息一下吧。”胡小海郁闷,他才玩了一会儿呢。以前怎么没看这人这么重视休息?樊雪寒也不勉强,笑眯眯道:“恩,休息一下吧。”于是四人又晃悠着开始散步,这后头的宫院更是大得离谱,听说一直衍生到海边峭壁之上,练马场就在最靠里的位置。“站在那里可以听到外头波浪拍石的声音,很响。”樊雪寒介绍道:“我练功的时候就经常整夜在那里待着,师父说等做到排除杂念,听不到波涛声的时候就行了。”胡小海觉得挺像电视剧里那些在瀑布底下练功的样子,于是好奇道:“你做到了吗?”“没做到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樊雪寒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师父可是很严厉的。”胡小海莫名羡慕,“真好啊……”“好什么?”“不知道,就是觉得挺好。”这环境安安静静的,夜里伴着波涛,思考(?)人生大事,有个严厉的师父,一群忠心的随从。他偷偷瞄了旁边庄夙颜一眼,心里道:至少没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总是对着你指点江山。他撇撇嘴,移开目光,却不知自己那张瞒不住心事的脸早就落在王师眼底。王师的脸又黑了几分,不过除了最了解他的邢帆,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之前你说你受了伤,是怎么回事?”胡小海问着无关痛痒的问题,和樊雪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樊雪寒神色闪了闪,“我也不清楚,听说是被人打伤的。”“哇,什么人能打伤你?你不是武林盟主么?”樊雪寒无语瞟了自家大哥一眼,“人有失蹄,马有失手,不是很正常的事嘛。”“……”胡小海默默道:“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谢谢。”樊雪寒虚咳一声,“哎呀都差不多。”差不多个毛线啊!你长只蹄子出来给老子看看?胡小海翻个白眼,“是被人暗算?还是切磋时不小心?你们的人都没把那家伙抓回来?”“呃……”樊雪寒搔了搔脸,“听说没人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守卫找到我时,我一个人躺在雪地里,被背回来的。”胡小海惊奇,“这是个什么节奏?你没查探一下?万一那人要你的命,之后又回来找你呢?”“应该不会,守卫连着三天搜查了整片皓雪宫大陆,没发现那人踪迹,不过看到一些离开边境的血痕,料想那人也是受了重伤,指不定……”樊雪寒顿了顿。胡小海看他,“指不定什么?”“指不定走不了多远就死了呢?”胡小海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因为他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樊雪寒似乎不太高兴。庄夙颜此时开口,“若是宫主将他打伤,十有八、九活不了了吧,能逃出边界已是他的运气了。”樊雪寒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似乎有一瞬的走神,随后才道:“可能吧。”胡小海狐疑地转头,和王师互相看了一眼。不过这么一眼,王师也说不清为什么,之前一直被忽略似的焦躁感就缓解了好多。樊雪寒果然还是有秘密的,虽然不知道为何对少主这么好,但果然,能让少主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这个结论在心头出现的一瞬,王师的气焰就又回来了。他扬起嘴角看向樊雪寒,黑眸里带起一点神采奕奕。樊雪寒刚巧转头,目光与他相对,顿时无语。他夸张地叹口气,伸手搭上少主肩膀,“哥,我真替你难过。”胡小海略茫然:“??”等到吃过晚饭,樊宫主屏退众人,与他们慢慢喝酒吃着餐后点心。胡小海便将机关的事说了一遍,又拿出带在身上的书,递给樊雪寒看。樊雪寒当然看得懂,他匆匆扫了几眼,不解道:“不对啊,这说的是在西面的海边,你们今天也瞧见了,西面是峭壁,下面才是大海。”胡小海也是为这事感到困惑,“难不成是站在峭壁上?”“峭壁上有机关?”樊雪寒看他一眼,“是蹦极用吗?”胡小海翻个白眼,不跟他扯蛋,“我说认真的。”“我也说认真的。”樊雪寒合上书,“若是有机关,早八百年就该被发现了。这宫殿可就是围着海建的。”庄夙颜道:“会不会有什么暗道密室?”“若是有,入口在哪里?”“宫里?”“……”樊雪寒摸摸下巴,“不可能,这宫殿所有地方我都摸熟了,从没见过暗道什么的。”庄夙颜和邢帆对看一眼,都没答话。胡小海道:“也许,就是在峭壁上啊。”他对着樊雪寒挤眉弄眼,“这机关和我们理解的机关毕竟不一样啊。”樊雪寒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想了想,站起来比了个很蠢的手势,嘴里道:“神龙斗士——!这样的?”胡小海嘴角抽了抽,“你直接说就可以了,不用这么敬业。”樊雪寒坐下来,“有可能啊。”反正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啥不可能的?现在若是跟他说有地府有黑白无常,他也相信啊!庄夙颜目光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他从下午就发现一件事,这二人经常蹦出来的词语,都是自己听不懂的。他自认为知识量还没少到比不上一个放牛出身的少主,没道理他听不懂啊?邢帆此时也悄悄问:“王师,什么是神龙斗士?”庄夙颜摇头,又问:“蹦极是什么?”邢帆当然更不明白,茫然摇头。于是二人互看一眼,都是不解,只得继续默不吭声,看着那二人说话。“若是这样,一定得凑齐其他东西才行。”樊雪寒道:“三颗珠子你已经知道在哪里了,辟邪剑我听说过,但这蛟龙血?”别说这大陆到底是不是蛇创造的,这些人是不是蛇的后裔,就算是好了,那蛟龙怎么办?传说里不是带着族人进了海底,与蛇王分居,不是,与蛇王互不相干了吗?胡小海异想天开,“不会有个海底世界吧?”“那我打赌蛟龙一族和美人鱼没有半点关系。”他看过书房里那些野史画册,蛟龙长得可丑!而且也不是半人半鱼尾。“书上既然这么说,也许真的有蛟龙呢?”胡小海道:“否则这就说不通了啊。”来自异世界的人,在皓雪宫的西面海边,拿辟邪剑,蛟龙血和三颗红珠,就能打开那时间之门。若是压根没有蛟龙,这事就成了无稽之谈,可若是无稽之谈,他和樊雪寒却是来自异世界的人,这要怎么说呢?樊雪寒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烦躁地嘟囔:“这么麻烦,像哆啦a梦那样直接打开抽屉就能穿越多好?”胡小海顺口接了一句,“是啊,有任意门也不错啊。”庄夙颜和邢帆:“……”之前还听得好好的,也都能顺利听懂,怎么这时候突然又听不懂了呢?“算了,蛟龙血先不管吧。”樊雪寒挥挥手,“辟邪剑我知道在哪里,我听师父说起过。”“在哪儿?”胡小海三人都看向他。“咳咳!”樊雪寒摆起谱来,“传闻辟邪剑是上古神剑,能斩妖除魔,区分善恶!它……”“得了你说重点!”胡小海打断他。樊雪寒无语,长篇大论被迫浓缩成简单的一句话,“在万象国王位继承人手里。”“怎么在他手里?”胡小海一惊。樊雪寒默默看他,“你让我只说重点的。”胡小海咬牙,“在这个基础上稍微扩张一点点!”“据说辟邪剑第一次现世就在万象国内,后被当时的苍家人捡到,之后一直代代相传,是镇国之宝。”庄夙颜皱眉,“这个我听说过,王位继承者不仅要有诏书,王令,还必须有这把剑,失去其中任何一样,都无法继任。”“没错。”樊雪寒点头,又颇同情地看向胡小海,“蛟龙血虽然看不着摸不到,但辟邪剑你却是看得到,摸不到,哪种更痛苦?”有哪个王位继承者会发神经把镇国之宝交给别人?胡小海郁闷,“别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你难道不想回去?”樊雪寒嘟囔:“我回去做什么?万一身体都没有了呢?”现世早就过去两年,他若真死了,就算没火化,尸体也该烂得差不多了啊。胡小海一愣,神色也一下复杂起来。是啊,万一他们都死了……万一尸体被火化了,他们回去了也没用了啊。“先别这么悲观。”胡小海舔了舔嘴角,“也许可以更改时间。”樊雪寒一愣,抬头,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双眼里陡然放出光来。“对啊!”庄夙颜终于忍不住打断,“少主,你们在说什么?”虽然这一次他们说得都是自己能听懂的话,也没有生僻词,可为什么组合到一起,就是听不明白?什么死啊活的,什么身体?回去又是回去哪里?胡小海打哈哈,“之前我们说好来着,等机关的事查清楚了,他跟我回去放几天牛,啊哈哈,啊哈哈哈。”庄夙颜皱眉,“少主是在开玩笑?”已经是堂堂少主,说不定这事解决了就能晋升为主公了。这种时候他要回去放牛?那该死的牛到底是有多好?!胡小海尴尬,“就……就当旅游啊,旅游,呵呵。”庄夙颜满脸不赞同,但也没多说,道:“既然知道辟邪剑的去处,那么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他又看向樊雪寒,意有所指,“宫主,皓雪宫规矩,不被其他三国干涉,却也不干涉其他三国。你现在是……?”樊雪寒一挑眉,“皓雪宫当然不想干涉你们这些事情,但现在有困难的是我哥。”“我只是帮我哥拿到他想拿到的东西,你们国与国的事,依然和我皓雪宫无关。”庄夙颜意味深长,“宫主的意思是,你只是帮忙找东西?那若要抢这东西的人,是三国里的当权者呢?”“我都说了,只是找东西,而且是一定要找到。”樊雪寒轻轻一笑,微微歪头,黑发从肩头倾斜而下,那模样看起来又无辜,又拢着一层道不明的仙气似的。邢帆挑眉,与王师互看一眼。樊雪寒这意思很明显,他要找东西,若是有人跟他抢,他绝对不会放手。庄夙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最后做出决定,“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要齐心合力,同舟共济了。”樊雪寒笑了笑,“还请王师多多关照啊。”庄夙颜表情晦涩不明,拉到一个强有力的后援自然是好,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恐怕也要忌惮几分。可另一方面……他目光在和胡小海说笑的宫主脸上打量半响,实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