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海脸涨得通红,若是让他自己说,肯定说这是愤怒过头的,但旁人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像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你为什么要问我信不信!根本没这事你要我信什么!”樊雪寒点点头,摆出一副官腔严肃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胡小海顿时跳脚,追着他围着那冰窟窿转圈。庄夙颜也有些尴尬,劝道:“少主小心冰面上滑……”话没说完,胡小海已经噗通摔地上了,同时他又扯住了樊雪寒的衣摆,樊雪寒顿时一个狗啃屎的姿势拥抱了大地。邢帆和樊雪寒的随从简直不忍心看,纷纷别过了脸。——这绝美脱俗的样貌啊,配着这么一幅画面实在太糟心了。樊雪寒爬起来就摸自己鼻子,鼻头摔得通红,牙齿把嘴唇磕破了,落出点殷红来。随从大惊失色,赶紧就要传大夫,樊雪寒摆摆手,捂着脸道:“哥,我破相了你赔我。”“活该。”胡小海从地上爬起来,冰水让他的衣服前襟湿了大片,“我回去换衣服。”庄夙颜赶紧跟上,樊雪寒也撩起衣袍往前走,边道:“若你们不是一对,难道你和那什么东方是一对?”胡小海简直想糊他一熊脸,停下步子转头看他,手指戳他额头,“你非得把我跟人凑成堆?你什么时候改当媒婆了?”“哦。”樊雪寒正经脸看他,“要么王师,要么东方,要么我,你选一个。”庄夙颜一愣,连邢帆也僵了。这是……告白?胡小海却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敷衍道:“那就你了。”樊雪寒喜滋滋凑过来抱住,“就知道哥待我最好!”庄夙颜忍着把两人撕开的冲动,甩袖回宫。胡小海看着他背影,忽略掉压在背上的重量,若有所思。待回了待客室,胡小海和樊雪寒去换衣服。邢帆小心翼翼看王师脸色,“王师,少主他……说笑的吧?”“当然是说笑。”庄夙颜看他一眼,“少主乃堂堂玦王都继承人,日后是要娶名门小姐做夫人的。”邢帆道:“少主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压根没想过以后的事吧。”“他不想,不等于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为他着想。”庄夙颜皱眉,“少主玩心不改,是我这个做王师的教导无方。”邢帆见他说得如此果决,抿了抿唇瓣,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来。等了一会儿,那二人便换完衣服出来了。樊雪寒还在笑,显然在庄夙颜不知道的时候又逗了胡小海几句。胡小海无奈着一张脸,慢吞吞磨蹭到王师身边坐着,眼睛有意无意瞟过去,却见王师面无表情看着前方无动于衷。“……”什么嘛,跟那个二皇子送封信回来态度就大变。昨晚上倒比现在这样子可爱多了。哼。胡小海也别开头,也不知道跟谁赌气似的,故意将身子歪向扶手另一头,和王师拉开了距离。樊雪寒倒没注意二人的小动作,他坐在主位上,接过下人端来的茶,道:“之后怎么计划?”“我已经派信去了边关,但一来一回恐怕要耽搁些时候。”“二皇子恐怕会让你们先打听辟邪剑的事。”樊雪寒捧着热茶,笑眯眯道:“毕竟太子殿下那边,情况太不明朗。”王师一挑眉,“这话说的,好似宫主十分了解啊?”“这天底下,没有瞒得住我皓雪宫耳目的事。”樊雪寒也不隐瞒,随口道:“太子一派现在稳站朝中权势,虽丢了玦王都一地,另外两都城却早已被太子拉拢。二皇子现在可是孤身奋斗啊。”庄夙颜慢条斯理道:“二皇子身边有值得信赖的人,造成现在的局势,也是二皇子有料到的。太子是正统继承人,二皇子向来主张低调,一是为明哲保身,二是为留后路,三是为以静制动,静观其变。”樊雪寒耸肩,“你是支持二皇子的,自然都说好话。”王师脸上浮现不满神色,胡小海打断二人,“现在说谁好话坏话又没有意义,说点正经的好吗?”王师这才收起不满,想了想道:“以我对二皇子的了解,恐怕他会让我们先查辟邪剑的事。”啧,还以对二皇子的了解呢。胡小海心里吐槽,脸上倒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从容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边等信边往万象国走吧?”“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还说不定呢。”樊雪寒看他,“哥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可不是两点一线线段最短的时候。这其中弯弯绕绕可多。”“是啊,就我直脑袋,你们都聪明。”胡小海乐了,“那么聪明的人们,你们来告诉我该怎么做?”樊雪寒想了一会儿,“为今之计,还是先看看去万象的地图,哪条路比较偏僻距离又短吧。”“……”胡小海说:“现在不是两点一线线段最短的时候?恩?”樊雪寒笑眯眯,“还是哥最聪明。”拍马屁。庄夙颜和胡小海心里同时想。万象国的地图很快被找了出来,樊雪寒找来一张大桌子,在桌面上铺开。“选路这事,想必王师比我更懂吧?”王师当仁不让,研究起地图来。()胡小海坐在一边发呆,目光在王师侧脸上来来回回扫来扫去,什么都没想,但目光就是不由自主往他脸上黏。直到那人突然抬头,两厢目光毫无防备地撞上了。胡小海咳嗽一声,端茶杯喝茶,王师别开目光,指着地图上一处道:“要去万象,得绕回轩辕国,但恐怕我们现在一进轩辕国就会被太子的人马跟上。”胡小海这才凑过去看了看地图,“这里是哪里?”“雪山。”樊雪寒道:“皓雪宫东边的雪山后头,分别和泰古国与万象接壤。沿着雪山往里走的话,能不进轩辕国,直接去到万象。”他抬起头看看众人,“但这里山路险峻,从来没人进去过,可能会有危险。”“这里是最近的距离。”庄夙颜道:“不过可能会因为山路难走,造成和最远路线的时间差不多。但能降低被太子一派觉察的可能。”“其实还有个办法。”樊雪寒道:“我找一批人伪装成我们几个,先往轩辕国内去。引开他们的视线,我们再乔装改扮从另外的路走。”至少不用承担太大的风险,要知道雪山上的天气,随时都可以要人性命。邢帆也点头,“这倒是个主意。”几人商量来商量去,正决定就这么办了,却听胡小海慢吞吞道:“有一种说法叫反侦察,听说过么?”樊雪寒看他,“电视剧里有。”庄夙颜和邢帆压根连这个词都没听过,只得不吭声,看着他们。“换种想法试试,若你是太子,身边有才能的大臣肯定不少,会出主意的肯定也多。你们觉得,他们会认为王师和我,会堂堂正正走进他们的视野里吗?”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这个……真不好说。“若是我一个就算了,反正在他们眼里我是草包。”胡小海耸肩,“可王师呢?他不会蠢到我和一样吧?而且照他自负自傲的性子来看,也不可能会乖乖听我的。”庄夙颜眉头抽了抽:自负自傲?樊雪寒点点下颚,“这也有道理啊。”胡小海乐了,“那么再反过来的反过来,若是他们这么想,我们也这么想,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就这么做了,那么他们以为我们是陷阱,会不会就上当了?”邢帆脑子被绕得有些晕,“这个……也有道理啊,所以还是原计划……?”胡小海兴致勃勃,“那我们再反过来的反过来的反过来……”庄夙颜扶住额头,“够了……还是走雪山吧。”他不想被这些弯弯肠子绕得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了。樊雪寒默默看着胡小海:“你压根就是在胡说吧。”“没啊。”胡小海耸肩,“我是认真想过的,不过越认真想,越觉得算计这种事,实在太特么好玩了。”众人:“……”于是当天夜里,众人各自收拾行囊。樊雪寒带了一堆药草在身上,带了把剑,拿了几件衣服和碎银子,就当全部家当了。胡小海两手空空,行囊由王师和邢帆拿着,反正都不多。几人尽量简装出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秉着财不外露的原则,穿得是十分简朴。邢帆原本就擅长易容,如今又换了小侍女梵儿的面孔,穿着一身粗布长裙,看起来就是哪里的烧火丫头。王师穿了一身浅灰长衫,挂了个酒囊在腰间,外头罩了件虎皮的马褂,头发都束了起来,显得精神干练,像是哪里的猎人。但这猎人身材实在高大,看起来又带着一股子遮掩不掉的气势,莫名有些不伦不类。樊宫主穿得更简单,背了个竹篓,一身白衫外头罩着青色长褂,看起来像村子里的小大夫。只是那张脸实在太精致了,所以带了个很大的斗笠,上头遮着白纱,直垂到脖颈处,把脸挡了个干净。这四人里头,竟只有少主最像个普通人。换下那些名贵的衣服,一身粗布衫罩着兔毛马褂,裤边绑紧了,袖口收拢了,头发用和衣服同色的布包起来,看着就是个农家孩子,半点违和感都没有。庄夙颜细细打量,却觉得少主有些变化。可能正是发育期,个子似乎高了一点,轮廓也比最初的时候硬朗了一些,没有那么温润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眉眼间越来越像主公轩辕狼,带着一种天生的潇洒劲。整体五官可能越来越像娘亲,俊美了许多,又可能是樊雪寒一天到晚让少主吃的东西确实滋补养人。这肤色不仅白了许多,再不是脏兮兮的颜色了;脸也红润起来,眼睛更黑更亮了,浑身充斥着一种朝气蓬勃的活力。起先庄夙颜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邢帆后来也说:少主似乎越长越好看了。脱离了原本的战战兢兢,脾气大了一些,也习惯了如今的生活,越看越有那么些贵公子的意思了。不过他本身并不是在贵族中长大,身上本就带着一种纯朴简单的气息。此时换上简单的衣饰,倒让人觉得比穿那些名贵的料子还要合身,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樊雪寒围着少主转了转,“好合适啊。”胡小海觉得能脱掉那些累赘的衣服也是轻松,笑眯眯道:“我也觉得。”于是几人商定好路线,准备好干粮和暖身的酒,这便上路了。从皓雪宫一直往东走,路上会经过广阔的冰雪平原。四周没有一点遮挡物,风吹在脸上刀剐似的疼。眼睛只有半眯着,迎着风,几人的头发都有些乱,看上去也远没有出发时那么镇定。樊雪寒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里的冷你们都受不了的话,雪山上更难熬。”庄夙颜没说话,先看了一眼身后的胡小海。少主哆哆嗦嗦,虽然已经穿得很厚,鼻涕还是时不时往下淌,鼻头一通红,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少主……”王师有些后悔,觉得还是之前的办法更好。哪知胡小海一摆手,“没事,冷着冷着就习惯了,我不喜欢麻烦的事,万一被太子的人马发现我们,一路上不知道得出多少麻烦。”对比起这个,他宁可爬一爬雪山。众人见他这么坚决,也只好继续往前走。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几人终于赶到了雪山山脚下。找了处避风的洞穴,邢帆从附近的林子里找来一些木材,但因为经常被雪覆盖着,很是潮湿,要点着并不容易。王师出门打了几只雪兔和野鸡回来。色彩斑斓的野鸡在寒冷的冬天换了一身御寒的毛,灰扑扑的,极难看。胡小海也不知道是因为凉着了肚子还是什么,吃到半路突然就想拉肚子。一张脸憋成了青紫。“不要紧吧?”樊雪寒给他塞了颗药,“难受就去找地方解决。”胡小海来不及回答,提着裤带就跑了。一路找到个僻静地方——虽然到处都很僻静。胡小海忙不叠地开始解决问题,只觉得肚子一抽一抽地疼,料想应该是凉了肚子了。正叹气,就听耳边簌簌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他背脊一冷,陡然回头,就见一只黄白相间的蛇正抬着头,看着自己。“……我擦不是吧……”这蛇一看就是有毒的,不说他一身颜色太闪瞎眼睛,单说他的脑袋是倒三角型的,似锥子般,就是毒蛇的标志了。这被咬一口能回去不?他猛然有些走神,随后又想到自己穿越之前发的毒咒——这辈子再也不拉屎。难道是没有遵守承诺的报应?胡小海肚子也不疼了,冷汗却爬了一背。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得太挫,好歹让他整理一下遗容。于是他很小步小步地往后移动了一些,慢慢拉起裤子——蛇猛然窜了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背。“嗷——!”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矛盾体和阿良的地雷~抱住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