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转眼就要到了。恋人,早就已经不在。我和父母张罗了不少年货,从江城出发,提着大包小包,上了从江城回家的大包。当然,谢小玉拎着所有的包,让路上男人一顿羡慕,要是有这样的老婆,以后上街买东西都不用自己拎。车子一路欢快,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了。爸妈四处看了一遍,发现家里面遭了贼。米缸的米被人全部盗走,油缸也干干净净。酱油和盐巴都不见了。隔壁大叔也经常帮着看房子,没想到日防夜防,还是遭了贼。我安慰老两口别生气,上街买了白米、花生油一类的各种各样,镇上面堵死了,到处都是车,外出挣生活的人都回来,吵吵闹闹,街口站着个流血的男子,摩托车倒在地上,一块板砖还握在手上,拿着山寨手机在喊:“二哥,我骑车跟人撞了,你快点带人过来。干架。”各种外地牌照挤在马路上,牛bi哄哄,谁也不让谁。我扛着一袋米,一壶油好不容易才拦住一摩的。师父张口就喊:“十块钱起步价。”我无奈的喊道:“走。”太杀黑了,几分钟的路要十块钱。上了摩的,坑坑洼洼地走着,摩的师傅又说,路怎么这么地不好走,早就该修一修了,到家门口的时候,问道:“你是龙游水外孙吧。”我哈哈点了头给了他十五,有一回没敢要我钱就跑了的,正好补上。最后丢上一句恭喜你明天打工发大财,调转了车头,开得飞快,可带劲了。估摸这几天生意要好到爆,五分钟一个人,一人十块钱,一个小时上百了,整一天那就是好几百入账,年底加年初一段时间,个把月,那都是万把块。当然,寒风凛凛,挣点钱也不容易。我开了米袋,把油开了。母亲已经从地里面弄来了几颗白菜,小jian和小猫已经肚子饿了,母亲系上围裙就开始做饭。开了电闸,把电视打开,叨咕着看看新闻,一多半都是关于春运的,火车站汽车站,摩托大军已经开始全国总动员,到哪都是人多,到哪都是车多。大冬天,谁都是一颗火热的心,只为了回家看一看,独守家中的老父母,和茁壮成长的儿女,肩上背着精心准备的礼物,熬了几天几夜不合眼,也要赶回来。家,虽是破砖破瓦,也是眼泪和乡愁盖成的。我们一家人吃过饭,母亲开始安排工作,第一步是张罗大扫除,支角旮旯不留死角,门窗屋檐面面俱到,四处破烂废品全部卖钱,屋前屋后不留垃圾,五大战场三个主战场,统一划分责任区,谁没有落实到位,谁就要接受舆论的谴责,而我的责任区是我自己的房间;第二步是腌制鱼肉,青鱼和鲢鱼,买半扇猪回来,用盐腌制一段时间,然后烧火烟熏,制成腊鱼腊肉;第三步,是准备炒花生葵瓜子南瓜子,有一包葵瓜子是白水村村长白长德专门送来的,应该就是白敬仁那块坟地长出来的;第四步,是做豆腐炸豆腐,做鱼糕等等。这些事情要都忙活完了,就到除夕了。但是第一步,我就累了,连忙偷懒。刚没一会,就看到隔壁隔壁的四婶子找母亲唠嗑,时不时看了我两眼。说了几句话,母亲笑着婉拒了。等四婶子走了,母亲说四婶子过来,是要给我介绍对象的,我当然说我们阿棋有对象了,就是屋里面的傻傻呆呆的姑娘。我赞道,妈,您老真是聪明的妈。第二天,母亲把被单全部爆出来,在院子里面支架子晒被子,把螨虫晒死。而我和父亲正式上街,弄些鱼肉回来,刚进菜市场差点被人挤出来,清一色脑袋壳。小孩子拉着爸爸的手,爸爸肩膀扛着满满的年货,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衣服后面是一只漂亮的喜洋洋,刚才爸爸开玩笑,说买灰太狼算了,小孩子哭着说那是坏蛋,我可不要当坏蛋,可不,现在脸上都有泪痕。一个个说话都是用吼的,蛇皮袋肥料带洗得干干净净,捆在一起夹在腋下,见了熟人念叨两句。卖鱼的老板短了三两秤,已经和买鱼的大爷吵起来,推推搡搡,差点打起来,还是有人从旁解说,说新春年头,都退两步。我买好鱼扛着肉出来,在菜市场门口看到了麻若星,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手里面提了个罐子,里面装着的是新鲜的猪血,脚上面一双草鞋已经快破了,大冬天还露出了大拇指出来,冻得通红的。我拦了摩的,让父亲把东西先带回去。麻若星见我,苦笑道,我没事,都习惯了,这猪血是带回去给白月明吃的,他是鬼婴嘛。我给麻若星买了一双解放鞋,又弄了一件黑色羽绒服。麻若星摸着衣服:“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我问了一些白月明的情况,知道白月明父母都不在人世了,再说了,黄氏死后生出来的孩子,送回白水村也没有人相信,就没有送回白水村。麻若星住在宋溪村,从泰国回来之后,就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养着白月明,之前调养了奶粉加各种猪血,孩子花钱大,把麻若星的积蓄都快用完了。我和麻若星到了麻若星家里,房间很旧,是泥巴转砌成的,灯光很弱,卧房和厨房是一起,外面放了个桶,用两个草帘子挂着,就是厕所。白月明睡在木做的摇篮里面,见我来了,伸出手呢喃喊道:“爸爸。”我心想,这小子还是有些良心的,还记得我是爸爸。我将他抱起来,发现白月明比一般小孩长得要快一些,才半年的时间,已经赶上快一岁半的孩子了,而且记忆力也比常人要好,居然认出我了。麻若星用猪血拿出来,白月明鼻子动了一下。麻若星告诉我,鬼婴成长的速度要快,那么衰老得要快,一年的时间比得上人的三倍,可能活到二十多岁就会死的。白月明双眼明亮,常年喝血液,让他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就是比一般孩子的皮肤要白很多,而且头发很黑,眼珠子似乎是蓝色的,总而言之,很帅气很忧郁的那样。麻若星把猪血用火炖了半熟,加上奶粉,然后喂养白月明。白月明吃得很开心。麻若星让我把白月明放下来,只见白月明走在地面上,摇摇晃晃,靠在桌上面还敢往前面走两步。我夸道:“小明,你很厉害啊,走这么稳了。”白月明咯咯地笑道,刚加快速度,扑通摔倒在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我将白月明抱起来,擦掉眼泪。麻若星笑道:“小顽皮。”呆到晚上,我才离开宋溪村。麻若星临走前,让我回去收拾一下,乘着年底弄点好东西回来,就一个人来,玉尸就留在家上面。第二天,我和父母说一下,让谢小玉好好呆在家中,小jian和小猫也没有带上,只把玉尺和黄金罗盘带在身上,直接就去找麻若星。麻若星准备好了一个竹篓子,垫上了棉被,把白月明放进去,把白月明也要带上。我好奇了:“麻叔,把小孩子带上不方便,要不找人照顾一下。”麻若星摇摇头:“算了。不用了,反正是要进山,给小娃弄点好吃的。”我心想这回是要进山,山里面笨兔子和笨野猪撞上了,割下来的鲜血就是白月明的美食了。麻若星给我准备了一把刀,还有十几个竹筒子,都乌黑乌黑的,我也不知道麻若星要我进山干什么,备了一点水和一些干粮,我和麻若星就进了山里面。宋溪村是湖北和江西交界的地方,走两步就是江西的范围里面。顺着小路走了一会,麻若星告诉我:“江西山多,里面的虫子虽然比不上湘西云贵一带,但是也有自己的特产。咱们这会进山就是抓两只虫子来。到时候你也有用。”我这才明白麻若星背着白月明带我进山,是为了抓虫子。我虽然是五行虫师,实质上养虫术上面一点都不痛,要真是郭家害死了外公,在我身上种下种种奇怪的阴气,就必须学会真正的虫术,上山捉虫肯定是必须的。麻若星也应该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我好奇地问道:“那个麻叔。你不是麻衣神相的传人,怎么还会养虫啊。”麻若星笑道:“不瞒你说。我也只是略懂一二,谈不上精通。其实这里面是有道理的。要说出些道道我觉得应该是顺其规律。我们宋溪村宋十九的老婆,养猪是一把好手。有人就问她养猪有什么诀窍,她说就是吃的时候给它吃,睡的时候给它睡。养虫也是一样,顺其自然。”我心想,按照事物的规律来认识事物,改造事物,这就是哲学里面讲的,也是“道”,任何东西都有“道”,摸到了“道”,做什么就容易了。要是掌握了“虫道”,成为厉害的虫师肯定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