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碧箫公子

“尚家的人，果然都有两把刷子！”秦少臣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得只有距离他极近的宁楚暮和应想想才能听到。应想想看着一路走过去的尚明晰，她忽然想起了“病若西子”“行动处似杨柳拂风”两句，她想，就是曹雪芹笔下形容的林黛玉恐怕也只有这般娇弱了吧，不过，她也必须得承认，尚明晰确有倾国倾城之姿，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之貌。尚明晰缓步走到石桌前，又是一阵低咳，随后她慢慢提笔，轻轻压了压雪白的宣纸，在宣纸上写道：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裾；青袍似青草，草长条风舒。她动作姿势俊逸洒脱，丝毫不输于男子，她写完又是一阵咳嗽。这几句诗写得缱绻又形容得恰好，一看便是出于女子之手，另一方面，她写的“青袍”，又隐隐的将尚瑜也含了进去，字娟秀又不失大气，也能极易就看出是源自女子之手。众人看后又是一阵喝彩之声，久久不息。直到一句突兀的声音想起，众人才从一阵赞叹声中缓过来。之所以说是突兀，是因为那声音有着明显的兴奋和激动，但声线却是颤抖的，不难听出，说话人是因极力在控制恐惧而颤抖的，对，就是恐惧。“你……你是碧箫公子？”说话人颤着双唇，手抖动着指向宁楚暮。他这一惊呼，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秦少臣。众人脸色大变，仅仅因为听到“碧箫公子”这个称号。外间传闻，碧箫公子，面如冠玉，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全身没有任何武器，只除了一支碧箫。然而，他就用那一支碧箫，在一个时辰之内杀死了数百个武艺极高的黑衣人，数百人中最后只有一人存活，但那个人筋脉尽断，武功尽毁。数百人尽数死亡，但碧箫公子本人却依旧白衣胜雪，这一切消息都是从那唯一存活的人口中传下来的，一夜之间，碧箫公子的名声传遍四国。众人之所以叫他碧箫公子，是因为他除了一身白衣，一支碧箫，长相俊美之外再无其他特点可以辨认。在过去的两年内，江湖人，非江湖人，掘地三尺寻找碧箫公子，也有想名扬江湖的人，想将他找出来后，再打败他，一跃成名。总之，或复仇，或挑衅，或好奇，或仰慕……过去的那两年间，江湖上因为找碧箫公子而掀起血雨腥风，但都一无所获，碧箫公子就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如此，江湖人等最终才偃旗息鼓。这样，碧箫公子的事经过久久的波动后慢慢平息下来，但只要有人提起，就会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什么？”宁楚暮笑得如沐春风，脸上一贯的云淡风轻。但他心里却忍不住的低叹，这件事还终是没完没了了。他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在江湖上，他还有“碧箫公子”这么一个名号。想起两年前的那个雨夜，想起那枉死的六百多号人，他曾经也问过自己，可曾后悔？他违背了当初下山时向师傅发的誓言，但不管他事后有没有过后悔，当时那种情况，他别无选择。那时，他的师兄萧昀身负重伤，身中剧毒，彼时的萧昀还是衡垣的太子而非当今天子，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以阻止他登基，比如朝中的反太子党，比如夜阑国，比如灵刖国，比如龙郢国……因此，在那个雨夜，那些黑衣人，一波连着一波，他们的主人不同，目标却一致－－都是萧昀的命。所以，他们齐心合力，穷追不舍，宁楚暮带着重伤的萧昀很快被追上，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那时的他很清楚，萧昀的内伤加外伤，又身中剧毒，撑不了多久，要救萧昀的命，他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违背当初下山时对师傅发的誓言。于是，他用箫杀人，他用他极高的内力吹箫，将剑气寓于箫声中，再加上师傅教他的口诀，面前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血水四溅，却一滴也没沾到他的身上，几乎不到半个时辰，那六百多人就悉数死亡，只剩下一人，但已经武功尽废。不是那一个人运气好侥幸逃脱了，而是他没有杀他，他留下那个人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人回去报信，让那些人不要再枉费心力让更多的人来送命，目的是想让那些人不要再轻举妄动，因为他需要争取时间为萧昀疗伤解毒。只是他不曾想过，他当初的一念之差，留下那人性命，却造成之后两年更大的血雨腥风。其实外间的很多传闻都错了，比如解决那六百号人，他并没有用到一个时辰，准确的说，是连半个时辰都不到。那一夜，清冷的月光下，雨水混着血水，宁楚暮用碧箫杀死了六百多人，依旧墨发飞扬，白衣胜雪。“你……你……”方才说话那人看着他笑容浅浅的绝美面容，他一身洒脱出尘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时辰之内杀死几百个人的碧箫公子，但那碧箫，那白衣……说话人一时间被噎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什么呢你，你看他这样，像吗？”秦少臣笑得邪肆而风流，一双桃花眼斜斜的上下打量着宁楚暮。他曾经也找过碧箫公子很久，那两年，他走南闯北，四处云游，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个人，不为别的原因，这么个能人，他想结识一番！不管那人杀人是什么目的，就那本事，他可是佩服得紧，但他一直都没找到那人的下落，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