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魇一般的经历,结束的过程有些出人意料。男人留下一句话,并送给我一件“礼物”,最终放我离开。“有了小财神的消息,用这部手机给我打电话。我可以保证不伤害他,而且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的生意做得更大。”时间过去了一周,这期间我哪都没去,就像是一只蜗牛,蜷缩在出租屋里面。店面当然也处于关张停业的状态。朋友们都以为我病倒了,但我却拒绝任何人的探望。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租住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通过暗中的观察,我能够确定至少有三名男女,不分昼夜徘徊在我住所的周围。这是谁的眼线,不言自明。我不动声色,每天安静的呆在房间里面,只有旁晚的时候出门。从附近超市买来的方便面和火腿肠,作为第二天的食物。购物的过程中,始终有人跟踪。我心里有数得很,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幽兰会馆绑架事件之后的第十七天,黄昏时分,炎热之极。北方的城市差不多都会这样,在夏天彻底离开之前,总有一段最后的疯狂。我悄然旋转屋内的百叶窗,从狭窄缝隙中,看到了半空中如火夕阳,还有不远处树荫掩映下的几道人影。“该做个了结了!”我心中暗暗想到。十五分钟后,锋利的片状剃须刀将我头顶变成了“不毛之地”,光头形象让我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体恤衫和短裤之外,我套上了秋天才会穿着的帽衫和长裤,并且穿上了最适合奔跑的球鞋。此外,漆黑的墨镜和深色的棒球帽,以及占满水的口罩,将我包裹伪装的更加彻底。一只紧身的背包藏在了帽衫之内,紧贴着腹部。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拉开了空空如也的衣柜,钻了进去。而房间之中,除了衣柜所在的位置之外,地面上密密麻麻堆满了矿泉水瓶和饮料瓶,以及这些天去超市搜集到的“工具”。劣质洗发水,杀虫剂,成盒的打火机,包装纸箱……一切的一切,只要是能够迅速引燃的,或者是能够受热发生爆炸的,全都赫然在列。在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疯子。但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在做着比我更加疯狂的事情吧。为了脱身,以我的智商能够想到的办法仅限于此。浇注白酒之前,我将那只从没用过的手机,丢进了燃料堆中。火焰比我想象燃起的更快,更猛;爆炸声让我的耳朵几乎失去了知觉。厚重的衣柜是我的唯一屏障。浓烟顺着缝隙钻了进来,让我剧烈的咳嗽,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终于,在忍耐了许久之后,我听到了消防车的警笛声。正如预想的一样,飞出屋外的浓烟给周围的居民带来了恐慌,很快有人报火警。此刻我屏住呼吸,赶在消防员冲进房间之前,冲出衣柜并且开启房门。转身重新锁死之后,便朝着楼上狂奔。我租住的地方,是老旧的筒子楼的一层。这种建筑里面,楼道间在不同的方向上都开有窗户。其中二楼有几扇窗户是朝着阴面的,我知道几米高的距离难不倒我,直接跳了下去。那个时候,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只记得疯狂的奔跑——那种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周围聚集了大量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七层,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在人群中开始脱衣服,转过两条街角之后,将长裤也脱掉了。从贴身的挎包之中,我取出了另外一顶颜色鲜艳的帽子,并用无框眼镜换下来了墨镜。这样的形象走在街上,就好像刚刚下班的小白领。又转过了一条街,我拦下了一连出租车,直奔长途汽车站。时间指向了晚上八点。这是我最后的赌注,如果天随人愿的话,我可以赶上半个小时后最后一班去往天津的汽车。幸运的是,那辆大巴在启动的瞬间,被我迎头拦下。是的,我成功了,抢在了时间和某些人的前面脱身。几个小时之后,我来到了天津市一个不起眼的小区里面。此刻已经快要到午夜时分了,小区里面依然有很多人顶着路灯散步乘凉,打扑克或者是下象棋。我低着头,紧握着大哥从前留给我的备用钥匙,早已被汗水浸湿。“大侄子……”一个陌生的苍老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我稍稍停住了脚步,但很快便哑然失笑,在这陌生的城市里面,绝没有人认识我。然而,当我重新迈开脚步,呼唤声立刻又响起来,跟进的还有细碎的脚步声。我茫然的转身,右手已经按在了背包上,那里面装着以前朋友送的一把军刀。却不料,仅仅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而已。这是一名年近古稀,面容非常慈祥的老太太。“大侄子,我认识你!”老太太用天津人特有的腔调和我打着招呼。“您是?”我下意识的问道。“你大哥就住在我家隔壁,上次你来天津的时候,还给你摘过院子里面的葡萄。你这孩子都忘了?”老太太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这小张也真是的,一声不吭的就出远门了,那玩意你赶紧拿走吧,搁在我家里都发霉了!”就这样,几分钟后,老太太将一只细长的翠绿色纸盒,塞进了我怀里。我象征xing的道谢,然后用备用钥匙打开大哥的房门。当电灯亮起的时候,我惊呆了。虽然早就已经有了预感,但眼前的景象依然超出了我的想象。大哥不喜欢排场,从前来这里的时候,房间简朴整洁。但是现在,就像是被洗劫了七八次一般。没有一处家具是完整的,沙发被彻底的剖开,床垫也是如此。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里,那就是“废墟”。我快步来带书房。果然,书柜里面的所有书籍和字画,都不见了。“王八蛋,下手真狠!”我咬紧了牙关,紧紧握拳之下,指甲陷进了肉里。很显然,大哥在天津的住址早已经被那伙人洗劫过,并且将一切可能存在价值的东西都带走了。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凌乱的书桌一扫而空,将刚才老太太交给我的纸盒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幅画,一幅没有来得及装裱的水墨画。虽然没有落款和署名,但可以确定这是大哥画的。可是,为什么这幅画完成的如此仓促?为什么大哥特地将这幅画交给邻居保管,继而辗转来到我的手里?我知道,答案一定藏在画面之中。从小的时候起,我就时常和大哥玩一种游戏,猜谜。大哥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会将一些人物或者动物的形象,以及汉字藏在画面之内,让我绞尽脑汁去寻找。这和现在流行的很多智力测试的内容很相似,诸如在一幅画中找到十几张人脸那一类。摊开卷起的宣纸,我看到了一幅星象不像是星象,八卦不像是八卦的黑白色的底图;而在这底图的周围,还画着山石鸟兽,梅兰竹菊,以及其他的一些奇特的构图。其中的黑白底图难不倒我。熟悉六爻的我能够看得出,这是洛书河图的一部分,表示阴阳五行,可以用来占卜和推衍。然而,那些描绘在周围的鸟兽,就显得凌乱而没有章法了。于是,我用去了几乎一夜的时间,试图在这些毫无规律的图案以及洛书河图的底图之中,寻找线索信息。天亮之前,我终于可以确定,这幅画就是大哥专门为我留下的。所有的图案之中,能够拼凑出一些零星的字,而这些字则又刚好可以组合成一句还算通顺的话。“八月十五,京西杏黄,白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