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那美貌丫鬟的话,欧阳睿很是丧气。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公私不分、耽于美色之人,所以也就放弃逗弄自己的笨妻子,起身整装。段毓岚听说他要去救九姐儿,立刻殷勤的身前帮忙。段毓岚出手利索,而且活计也细致,很快就帮他收拾齐整。欧阳睿禁不住很是满意,作为奖励,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当着丫鬟的面,段毓岚禁不住手足无措的红了脸,欧阳睿却是“哈哈”大笑一声,然后扬长而去。带了手下的几个得力助手,欧阳睿和杨国丰在街上汇合,他并没问表兄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而是迅速跟着他赶往悦来客栈。这就是他们合作多年的默契,在杨国丰派人请他的时候,他立刻就想明白了一点:在他们琢磨呼延卜的时候,呼延卜也在琢磨他们。一向狡猾的他,又怎么会不利用他们的投鼠忌器之心呢。他们担心小表嫂的安危,那呼延卜就在这一点上做文章,也许他们赶过去时,那呼延卜已经趁乱行动了。一众人打马飞快,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更是下马用功夫从墙头屋檐翻过,只可惜赶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灵堂高设,丧乐依旧,外面的人还在奔走忙碌着,但里面那老板娘、还有那棺中的老板都已经不见了,另外还从那灵堂放棺木的下面发现了密道入口。杨国丰禁不住铁青着脸纷纷握拳,一面让人以抓捕江洋大盗的名义将这客栈围住,一面和欧阳睿进了那密道搜索。沿着那密道,发现了客栈正房下面的几件地下密室,明显那里有人住过的痕迹。最边上的一间桌上放着半杯水,杨国丰拿过来,用食指探入,当感觉到手指上明显的温热时,立刻对欧阳睿道,“应该没走远。”欧阳睿点点头,两人立刻转身向外,准备去安排追捕之事。但就在出那密室门口的一瞬,杨国丰忽然又再次转过头来,看向桌上那青花瓷杯盏,最终快步走了过去,将其揣进怀里。这自然是小妻子用过的东西……征调人马,天罗地网。到底还是不负两人亲力亲为、周密部署的苦心,半个时辰过后,就有人来报:城南十里发现可疑踪迹。杨国丰和欧阳睿立刻带人赶过去。看着那瞭望镜里行在半山腰处的两辆马车,杨国丰禁不住欣喜若狂,他似乎已经隐隐的感觉到妻子的气息。他立刻带人追上去,就在到了山脚下的山路上,仰头凭肉眼就能将高处那飞速行进的马车尽收眼底的时候,却不想其中一辆忽然就撞上了山石,然后如风筝般从高处坠下来,瞬间在他们眼前跌成一片碎渣。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要飞迸出来了,四肢更是一片冰凉僵硬,直到那下马去查看的梁振回来告诉他车上没人时,他才缓了下来。“吩咐下去,停下来,莫要追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闻言梁振和众人惊异的看过来。他没在说话,只是痛苦的闭上眼,对众人挥挥手。呼延卜这时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如果他想要九姐儿死,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欧阳睿从面跟上来,当看见那碎成一片的马车和停下来的队伍时,禁不住瞬间眯起眼,然后一脸肃杀的转向杨国丰,“四表兄……”杨国丰立刻看向他。两双眸子在猎猎山风中对视着,良久,欧阳睿终于还是低下头去。一个多么好的除去呼延卜的机会,真是可惜了,红颜祸水,这句话还真是说的不错……等到前面那马车下了山,向青阳那边驶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杨国丰马不停蹄的带人沿着青阳城外的渭河绕过去,准备在青阳边境拦截那马车,但是直到等到下半夜也没有任何发现,他只好暂时先去了青阳府。青阳总兵当即派出大批人马协助他,一是守住城内各个入口出口,一是在城外附近的山林处进行地毯式搜索。只不过整整三天,却没有任何发现,劫持了九姐儿的呼延卜一行,就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看着那一连几日不眠不休的杨国丰,青阳总兵廖振深禁不住很是不忍,劝他休息。但杨国丰却只摇摇头。他又怎么休息的下,一闭上眼,就是那坠落摔成一片碎砾的马车。如果呼延卜真出了青阳,不往北,而是往西南,就到了西蒙盟国公羊部的边境,那样就彻底脱离了大越人,脱离了大越人的结果就是九姐儿这个护身符再也没用了,没用的护身符会是什么下场呢?不想也知道……正在这时,一名兵勇匆匆进来秉:瑜王爷来了。杨国丰也只好暂时停了胡思乱想,跟着廖振深迎出去。“四表兄,这整编之事陆大人并不敢拍板,还需要你回去拿主意,再说,你也有好多日子不上朝了,这兵部和指挥司也积了不少事情,所以,父皇让我来宣你回去。”欧阳睿踌躇了一阵,还是对杨国丰道。杨国丰听罢禁不住一阵蹙眉。他这还是第一次对这些公事不耐,更反感身上这些责任。权倾天下,位极人臣,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都毫无意义。“还有就是,舅母病了,三表兄和五表弟因为侍疾,这两日都没去上朝。”接着欧阳睿又道。杨国丰听罢一愣,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点点头,“好,我跟你回去。”有些责任他是注定逃不开的……看他点头应了,欧阳睿又禁不住有些不忍,特别是目光落在这位表兄那短短几日,鬓角迅速冒出的许多跟银丝时。“四表兄,我会将铁鹰卫的几个头领全部留在这里,另外呢,我们回去也好好思虑一下,看看能不能和着西蒙谈判解决这件事,呼延卜再怎么说,也是西蒙六皇子。”所以,欧阳睿又劝慰他道。女人如衣服,实在说他真的很不屑自己这位表兄如此在乎一个女人的行为,但到底他是他的兄弟,他也不能不为他考虑。听了欧阳睿的话,杨国丰再次点了点头。也只能暂时如此了。然后他又隔窗望向远处那墨色中苍茫的山峦,文九,对不起,我没能好好保护你,而这会儿又不得不远离你。但还请你相信我,我会救你回来,只愿你能忍耐,更愿你能运用聪明智慧自保。等着我…………“呼延王爷,两国交战,祸不及妇孺,这才是君子所为。”也确实如杨国丰所愿想的那样,他的小妻子在拼命运用智慧自保。“哈哈……”只不过很明显,她对面的呼延卜却并不吃这一套,纵声大笑一阵,语气轻慢的道,“可惜了,威远王妃,小王从来不是君子。”只不过九姐儿听了他这话,却并没有露出太多失望表情,只是垂下头,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再次抬起头,“如果那样,还请王爷能善待我一些,因为我……是个孕妇!”边说着,边含泪抚上自己的小腹。这出乎意料的话让呼延卜怔住了,让近来出去正收拾活计的悦来客栈女掌柜凤娘也怔住了。“呵呵……威远王妃,这可真是个够蹩脚的理由。”很快那呼延卜又笑起来。自然知道结果是这般,所以九姐儿没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的喝着一边桌上那清水般的汤。干野菜煮的汤,加了一些野味,味道不仅不怎么样,也难以果腹,但至少是热的。她可以不吃,但却不能饿到肚里的孩子。看着眼前低眉顺眼喝汤的女子,呼延卜忽然就觉得一阵别扭,一向做事没底线的他好像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很过分。自从成为他的阶下囚之后,她不只不哭不闹,还事事配合,连两个兄弟都死在杨国丰手下、千方百计琢磨着杀其亲厚报仇的哈赤都似乎对她没了脾气。在逃出汴州城时,在疾速飞驰的马车上,她被颠的大口呕吐,可她不哭也不求,只是紧紧抱着车上的一团破棉絮紧紧稳着身子、护着肚子,直到看的凤娘不忍心了,扶着她。他利用熟悉这一代地形的优势,出奇制胜的用障眼法,避过杨国丰和大越军队,将众人带到大越和公羊部境内的这山中的几间小屋里,她更是乖巧的帮着凤娘洗衣做饭。直到一大早他收到他派出去穿越密林联系旧部的凤娘丈夫卫弩飞鸽回来的信函,说接应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心情大好,为这趟死里逃生,还顺利的狠摆了杨国丰一刀而庆幸,不由得就想过来打击她一番时,才委婉的要求自己放了她……“王爷。”他正想着,忽然哈赤进来。看着哈赤那两手空空、目光惭愧的模样,呼延卜禁不住眉头一蹙,转身跟着哈赤出去了。只是呼延卜不知的是,他刚出去,那来来往往忙碌的凤娘就顺手将一个馒头塞给了九姐儿。“谢谢!”九姐儿赶紧忙不迭的道谢,心头却暗笑。这不同样是用智慧保全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吗?这几日确实艰苦,她受够了折腾,但她一直审时度势,相信这已经是作为囚犯最好的待遇了。“你担待这点吧,王爷这两日也没怎么用馒头,因为粮食不足。”但这凤娘却并不像以往帮了她、面对她的道谢理也不理转身就走,而是看了她低声一句。她一愣。那凤娘却已经转身出去了。看着手中的馒头,她不由微微凝眉。也许是她表现好,也许是呼延卜不屑,从成为阶下囚后,呼延卜并没苛待过她,特别是在饮食上。但这两日,却每天早上都是菜汤,却原来是没了粮食。想想也是呀,他们躲在这荒山老林,已经七八日了,那日上山之时,哈赤路经某个小城镇时,趁黑偷了一些,但毕竟有限,这几日众人吃,另外还要备下下山穿越这密林的干粮,真的不多。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刚才哈赤匆匆将呼延卜唤出去,铁定也是因为这粮食的事吧。事实证明,九姐儿料得不错——“……是属下办事不力,没想到这公羊部的人这般机警……”垂头站在主子面前,哈赤禁不住满是羞惭。“不必自责,你这样做就对了,虽西蒙是盟国,可这会儿还是不要多生枝节的好。”呼延卜却打断了他的话道。“可是吃食的事……”“再想办法吧。”手握兵权,暗地里的财富不计其数,却真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会为了吃的东西发愁。“那王爷,属下再去附近看看有什么野味可猎吧。”看主子一脸凝重,哈赤自然就想着为其分忧。呼延卜点点头,心里却明白的很,这个指望也不大。虽隆冬已过,春天来了,但一些草木才刚刚萌芽,那些野兽还大部分都窝在洞里,这几日哈赤也是掏了那野兽的老窝才幸运的碰上了几只野兔。也不知还要在这里困多少日,偏偏是在这个密林一片光秃秃的时候,难道他真的要尝尝饿肚子的滋味吗……转身欲回屋,却忽然隔着木屋窗纸上那破损的洞看见九姐儿正拉着凤娘再问着什么,他那双绿眸中禁不住划过一丝冷意。两人也看到了他,但不仅没分开,没回避,反而凤娘在前、九姐儿在后的向他走过来。他站住,看向二人。“主人,”凤娘垂下头,却还是开口道,“威远王妃说她……说能帮我们找些粮食……”听罢这话,呼延卜不由一愣,狐疑而惊异的看向九姐儿。“呼延王爷,刚才我隔窗看了,这山上山下的有许多榛子树……”九姐儿开口。“王妃糊涂了吗?如今这山上光秃秃的,别说榛子,就是一片榛子叶也找不到。”只是正心烦的呼延卜不待她说完,就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王妃还是消停些吧,我可不想有一日易子而食。”“你……”易子而食,真像这心狠手辣的主儿的作风,她就是怕真有这一会儿,所以才来献策,她一急,一把就拉住了转身欲走的呼延卜的衣襟,“呼延王爷,没有榛子叶,我依然能找到榛子,你信吗?”……------题外话------嘿嘿,苦过才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