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的射杀,是在挤进生命链条的时间后,把默诵的经深信成咒语,与万物共鸣和沟通。世界上所有的狙击手,找不出三个,可以像芦那样,首次尝试五百米狙击一击既中。树蛙被击中后,爆碎的皮肉和血浆,如弥漫的红色烟雾,在摇晃的枝头久久不能消散。当一种生命,结束另一种生命时,必须严肃而庄重,不得带有兴奋和雀跃。任何以此为乐趣儿,而产生的微笑,必然遭受诅咒。娱乐生命者,只要也具有着生命,终将跳不出被娱乐的轮回。而芦和伊凉,因目标击中与否产生的失意和得意,总有一天,会使她们死在敌人的枪下。棍条的抽打和恐吓,正是驱除她俩性格中的盲点。我在佣兵营地时,曾有一名士兵,正是因为承受不住教官这种诡异的训练,导致精神分裂。大半夜,他一个人在帐篷外喊声震天的操练,当教官过去责骂时,这名佣兵拿的却是实弹枪械,先击毙教官,而后吞枪自杀。大船在夜里摇摆不停,但比起昨夜,已经舒缓很多。芦揣着胆战心惊吃半饱的胃,已经和伊凉挤在同一张小床睡熟。我想这个丫头对我的亲密感从此会发生巨大变化。夜很深的时候,我还没睡着,想着如何解决现况的食物危机。睡舱里有些寒凉,芦身体蜷缩的很紧,牢牢抱着伊凉,把头往她那挺拔的胸脯里钻挤,寻求着热量。我轻轻起身,将自己那件绿上衣盖在两个小丫头身上,她俩睡得很安静,就像胎盘上的孪生姊妹。由于寒冷,芦并未睡实,从浅薄的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便将衣服全盖在伊凉身上。黑蒙蒙中,芦见我也没睡,就索性下了小板床,摸到我床边,如寻找奶水喝的羔崽般,使劲往我身下挤。我是个浑身长满彪悍肌肉的男人,抗寒能力很强,散发出的热量,使芦抱紧我后,嘴角挂着舒适的微笑,很快进入梦想。我张开双臂,抱拢着她娇小的身躯,尽量使她温暖。想到她白天被棍条抽打时,虽吓得惊恐和抽搐,但始终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抡起的胳膊哭。我的心就像刚张开嘴巴待哺的婴儿,被猛得灌进酸醋,那是一种无法言语,只剩默默承受的痛。小丫头的发丝间,散出徐徐热乎,我用下巴柔柔摩挲着她头顶,释放酸心的疼。芦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胸膛,她在装睡。我问她疼不疼,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用诚实表现着坚强。她告诉我,伊凉已经安慰过她,她知道我那么做是在训练她,害怕哪天恶人伤害到她。“睡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我轻唤在她耳边,小丫头乖顺的闭上眼睛,又使劲往我热烫的胸膛挤了挤,不再说话。答应过芦的事情,一件也没来得及做,本想带她一起捉海鱼,却不曾想,困守于湍急的河流。大厅里的那些女人,此刻的肚子也一定饿得咕咕叫。割去一半兽肉的大水獭,明天再煮上一顿便会吃光,接下来的食物,又没了着落。这种危机虽看不到,但却逼得人格外紧张。睡眠的意识,在我脑中只停留了三个小时,就被繁重的担忧和心事抛了出来。我小心入微的抽出身子,把床单裹紧蜷缩着的芦,使她能多睡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