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去靠近它,对它的那种行为,毕竟只是我的一厢猜测。但有一点,它和妻子还有三个孩子,都饿得枯瘦如柴,酷似非洲饥饿状态下成长起来的十岁儿童。这几条寒酸的小鱼,也被它们珍惜成食物,刻意用荆条穿梭起来,可见其捕猎的困难极大,食源匮乏。刚才那只从高岩峭壁射下来的山魈,兽肉倒很肥美。不过现在,早冲去下游,温饱了鱼腹。我们有枪,而且是狙击步枪,别说山魈,野豹、巨熊、大山猪之类,只要见到,想吃就打。可这家子小野人,光那只肥硕强健的山魈,体重加起来都比它们大,吃它们倒是可能的事。如此恶劣的土着生活,竟能无私奉献出几条小鱼,可见它们的骨子里,尚不具备自私、欺诈、占有、贪婪这些东西。我对那个叫唤的野人,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食物。可它根本理解不了,不知是不是将摇晃的手臂当成狗摇尾巴。回到舱内大厅,我用笊篱网兜捞出五条大个儿食人鱼。为了不使侏儒野人受伤引起误会,我把活蹦乱跳的食人鱼,在大厅地板上猛摔几下,直到鱼鳃冒血,鳞片磕去大半,才捡进网兜。走回甲板之后,我抓起一条鱼,举在手里给它看,示意我们不需要鱼。它很快就理解,并意识到自己手里的鱼小的可怜。我以为它会难为情,或者羡慕不已。这些都不是,在它们的价值观里,虚荣和嫉妒也没形成。侏儒野人见我们有鱼,表现得极为高兴,它转身便往自己的木排上走,仿佛荆条上的小鱼是我们送给的他。这种温和善良的秉性,很像卡巴亚族的一支。作为狙击手,在丛林作战时,一定要善于模仿各种鸟兽的叫声,用来和队员联络。模仿声音对我而言,同样经过了严格特训。所以,我即刻模仿侏儒野人刚才的叫声,我想那应该是友好的意思表示。结果,这个冬瓜般大的家伙,真的停下脚步,高兴起来。它以为我也会讲部落语言,并且问他饿不饿,是否需要食物。从他那灰白大眼放出的光芒,不难看出,这个家庭正处于饥饿边缘。在这种无人涉足的原始林涧,食物就是它们的货币,是他们每天的任务和一生的保障。我把五条肥硕的食人鱼,包裹在一块儿破布里,然后抡圆胳膊,奋力抛到他靠近的岸上。当然,这个过程一定要让它看到,避免他误会为不友好的攻击。我的这个行为,另它和它的全家都愕然了,它们此刻会想些什么,以及怎么理解,我无从得知。侏儒野人此时,还没走回到木排上,它站在原地呆了半天,像顽皮的小狗扑到一只滚动的皮球,不知接下来做什么。最终,他还是犹豫着走过去。一打开包裹,里面五条硕大的食人鱼,立刻将它手中荆条上的小鱼衬托得像干竹叶。雄性野人拿着大鱼回到木排上,全家都异常兴奋。很显然,这五条在我们看来不起眼的食人鱼,对他们的小体格而言,却是一种丰厚的收获。侏儒野人的全家,没再去下游,竟坐在木筏上开吃起来。荆条上的银白小鱼,像家产一般,按份额分给三个孩子。给他们的食人鱼,却也只吃掉一条,其余被当成至宝穿上了荆条。我抬头看山涧顶端的天缝,碧蓝的空中略过丝丝白云。光的强度很大,可整个大船却像在树荫下。潮湿的水汽加上避光,可使伪装大船的树冠延迟枯萎。如果需要再筏更新伪装,原来的伪装可作木柴烧饭。我告诉池春,只在黄昏时分烧柴使用炉架,一次做三餐,早饭与午饭去厨房加热。到了晚上,空气寒冷潮湿,每个女人也可靠近炉架烤火,保证不受凉引发疾病。那只成年的雄性侏儒野人,吃饱了鱼没有离开,它又靠到离大船最近的岸边,开始呜呜咕咕叫唤。我以为他还想要鱼,或者只是道谢,却不曾猜到,他竟有归还意识,将那块儿包鱼的破布塞些石块丢上甲板。这种原始的意识,让我觉得无奈,就仿佛在和通人性的猴子做着无聊的游戏。搁浅的大船,要等下次泄洪时借助上涨的河水才能浮游。而且,绝不能失去控制的漂回下游。侏儒野人既然在这一带捕猎觅食,说明附近有鬼猴部落的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