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言辞交锋徐子陵、跋锋寒和寇仲三人的心中同时泛起了一丝明悟:屋外这个自称秦川的一定是师妃暄!只是她来这里做什么?!宋师道惊异不定的道:“门没有下闩的,秦兄请进!”秦川在门外答道:“小弟有几个问题,隔着门说,会比较方便点。”宋师道皱眉道:“秦兄可否介绍一下自己,否则请恕宋某不肯回答隔门而来的问题。”就听门外师妃暄淡然自若道:“人说宋阀以宋师道最是英雄了得,心怀大志,若只拘于身份关系,便拒问题于门外,秦某只好死心一走了之。”宋师道眉头一皱,哈哈笑道:“好一个‘拒于门外’,确是说得有理,问吧!”徐子陵三人已经明白过来,知道师妃暄在进行她挑拣皇帝的玩意儿。就听门外传来师妃暄平静的声音:“我想问宋兄人生的意义是在那里?”宋师道愕然半晌,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神情落漠的答道:“在今夜以前,人生的意义在于能否尽展胸中抱负,成就一番有益人世的功业。但现在只觉生也如梦,死也如梦,人生只是一场大梦,每个人都在醉生梦死,浮沉于苦海之中,难以自拔。”徐子陵等听得直摇头,暗忖师妃暄会拣宋师道才是怪事。门外的师妃暄默然片刻后,轻叹道:“宋兄这番话实是发人深省,不过人来到这尘世里,有所不为外还须有所必为,宋兄所为的又是何事?”连跋锋寒也『露』出欣赏的神『色』,师妃暄话内的机锋确是无比出『色』。宋师道苦笑一声,刚打算回答师妃暄的问题,就听一声突兀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不知‘秦川’兄所为的又是何事呢?”这话刚一传进屋中众人耳中,便让众人全部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只因这声音的主人并不陌生,正是百晓生秦川!屋子外面的师妃暄同样一惊,她转身朝自己的身后看去,只见廊厅之中空无一人,唯有远处其他厢房里的欢声笑语、丝竹弦管隐隐传来。深邃难测的美眸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师妃暄的心中大为惊讶,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居然发现不了说话之人的行踪。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淡淡说道:“秦某追寻的是那至高无上的天道。”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显得有些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秦兄说的话可是发自肺腑?”“不错。”师妃暄丝毫没有被这话中所带的质疑所动怒,淡然的回答道。“那我劝秦兄一句,切莫失去了自己的追求,在这红尘俗世中流连忘返……天道并不是那么容易触『摸』的!”那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飘飘渺渺中更带着一丝向往,让师妃暄不由的一怔,然后就清醒了过来,问道:“这位前辈语中带有责备之意,可是在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可否容在下一见?”“相见争如不见,师仙子不若听我一句劝,现在便此回山,净修大道,如此或可走到最后一步,可好?”师妃暄终于确认了心中的想法,知道说话之人定是对自己不满,不然言语中怎会带有叱责之意。只是这人是谁呢?“还请前辈原谅妃暄冒名之过!”师妃暄说着便朝着空气鞠了一躬。等她站起身来才又接着说道:“妃暄又岂能不知红尘俗世磨人心志、污人灵魂,只是天下黎民身受战祸荼毒,苦难不堪,师妃暄身受师门重托,要为天下寻一名主,期望天下能早日统一,如此方可拯救万民于水火……这难道有错吗?”“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庄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师仙子又如何可以确定自己所找的明主便是天下人所期望的明主呢?如果仅仅因为某些人的一些片面感官就随便决定天下地大势,把万民的未来视同儿戏,这岂不是可笑?”师妃暄沉『吟』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所以妃暄才仔细打听询问,如此才能判定谁才是天下的明主!”“不知道师仙子对大隋的开国皇帝杨坚怎么看?”师妃暄没有想到那神秘人士竟突然将问题转移到了隋文帝杨坚的身上,不过她心灵通透,自然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沉默不语起来。见师妃暄不回答,那人径自说道:“大隋自建朝后,百废待兴,百『乱』待治的局面。面对这样的情况,雄才大略的隋文帝杨坚精心治理,隋朝迅速强大繁荣起来。他不仅完成统一大业,还使隋朝成为政权稳固,社会安定,户口锐涨,垦田速增,甲兵强大,说是开皇之治毫不为过。这样的皇帝,依师仙子看来应该称得上天下的明主了吧?可是谁又能想得到大隋朝竟然二世而亡,和那秦朝一般!所以似乎一代明主似乎并不够哩,不知师仙子已为然否?”师妃暄纵然已经猜到了那声音主人的意思,可是还是不由的悚然一惊,静静的站在那里心中思绪万千。良久之后,她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肃然说道:“儒家有独善其身和兼善天下之分,佛家也有小乘大乘之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正是舍身的行为。师妃暄虽然不能确保以后如何,可是最起码我相信我选出来的明主,可以让战『乱』平息,百姓修生养息,能保证天下数十年的安宁,所以,妃暄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的话音坚定无比,脸上更满是圣洁的光芒直*得那藏在暗处的人说不出话来。师妃暄又等了许久,见那暗处的人再无话语传出,知道两人的交流就到此为止了。她默然片刻后,轻叹道:“不论如何,多谢前辈的指点,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妃暄会一直按照自己的理解走下去的!”说着身作男装的师妃暄便轻轻的抱拳向四周空无一人的廊厅鞠了一躬。之后,她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宋师道所在的厅房,缓缓说道:“也多谢宋兄刚才的指点,冒昧之处,还请多多恕罪!妃暄告辞了!”说完,师妃暄便飘然离开。屋子中众人一片寂静,早在听到秦川的声音传进来之后,他们便安静的听着秦川和师妃暄的谈话,并从中感受到了两人不同的思想和意见,师妃暄的言论固然让他们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几人却也都对师妃暄为了天下黎民的赤诚感到敬佩,而秦川话中那种众生平等的想法却是让除了宋师道的几人感到窝心不已,阴小纪和寇仲的脸上更是浮起了一丝崇拜之意。等师妃暄说要自己要离开之时,寇仲突然惊醒了过来,一个箭步扑到厢门处,拉开房门,探头外望,只见庭廊之上空无一人,不仅师妃暄不见踪影便是秦川也不曾出现。他忙抓着个经过的俏婢问道:“刚才站在门外的人是什么样子的?”那个俏婢娇笑答道:“刚才那有人呢?”刚一回答完寇仲的问题,这个俏婢便献媚道:“这位大爷不用婢子侍候吗?”寇仲那有心情和她胡混,摇头拒绝后,失望的回身关上了房门。他的心中其实对那师妃暄相当的不满意,难道在她看来自己连做明主的后备资格都没有吗?难道只有那些门阀子弟才有资格做个天下明主?看到寇仲进屋,其他几人连忙问道:“秦大哥(秦先生/秦兄)可在外面?”见寇仲摇头,众人不由的有些失望起来,阴小纪更是撅着小嘴,拿桌子上的饭菜撒气。先前秦川和师妃暄的论道对宋师道的影响最小,只因他还一直沉浸在傅君绰死亡的消息之中,这时见秦川似乎没有打算进屋,便又喝了两口闷酒后,起立道:“王薄要戌时中才到,尚有大半个时辰,晚宴才正式开始。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下人。我需要到临房去交代些事情。”寇仲等知他要离去,站起相送。这时跋锋寒见宋师道要走,便张口问道:“跋某有一事请教,王薄远在长白,为何忽然会在洛阳宴客,又安排伏骞与曲傲的决斗,还请得红极一时的尚秀芳来献艺。”宋师道皱眉道:“这个恐怕谁都不大清楚。自半年前王薄宣布放弃争天下后,在江湖上的声望不跌反升。所以今趟发出英雄帖,广邀朋友到洛阳观战,更碰上和氏璧一事,所以谁都生出不想错过的心意。”宋师道去后,屋中四人又重新坐好。跋锋寒皱眉道:“此事非常奇怪,今晚之会会否是阴癸派的一个阴谋呢?因为曲傲一向与阴癸派有勾结,这曼清院更属上官龙所有。”他说着话,眼睛却是朝阴小纪撇去。阴小纪被跋锋寒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还以为自己身上那里不对劲了,之后才恍然大悟。有些好笑的看着跋锋寒说道:“跋大哥,丐帮的势力才刚刚进入洛阳区域,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小纪也是毫无头绪哩!”寇仲有些好笑的看着跋锋寒的窘态,笑着替他解围道:“假若能一举把来赴宴的人全部杀死,的确便宜了阴癸派。不过这是没有可能的,即管王世充也不敢在自己的地头干这种蠢事。”徐子陵猜道:“会否是阴癸派研制出一种厉害之极的毒『药』,连一流高手都要上当,事后则可把一切责任推在王薄身上。”寇仲摇头道:“世上仍没有一种这样的毒『药』,照我看曲傲今次到中原来是有很大野心的,故想借此立威,又可除掉伏骞这眼中钉,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跋锋寒道:“曲傲和伏骞这两个名字掉转才差不多!不过也难怪仲少会猜错,皆因不知道伏骞的厉害。王薄的退出争天下,说不定也与他有关系。”阴小纪在旁咋舌道:“难道伏骞还比曲傲厉害吗?”跋锋寒道:“这个实在难说,但我们曾和曲傲交过手,你们不觉得曲傲并非若我们想像中那么厉害吗?在西域时我曾听过人说曲傲近年纵情酒『色』。要知武功一事,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看来此言不假。”徐子陵吁出一口凉气道:“他退步了仍这么厉害,若没有『迷』于酒『色』,我们岂非早完蛋大吉。”跋锋寒微笑道:“每个人自出娘胎后,便要和别人竞争,想出人头地,自要付出代价。不过创业虽难,守成则更难,邦国如是,武功亦如是。”寇仲像没有听到两人的对答般,忽然『插』入道:“假若我们能在今晚这种没有可能的情况下,抓走上官龙,岂非痛快之极。”徐子陵点头道:“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但问题是上官龙既为阴癸派的重要人物,手底下定是很硬,我们却要活擒他,一趟不成以后便休想再能攻其不备,所以没有七、八成把握,亦不宜轻举妄动。”寇仲道:“只要他落了单我们便有办法,他怎都强不过边不负吧!”跋锋寒摇头道:“上官龙肯定是老『奸』巨猾的人、否则也不能在阴癸派坐上这重要职位。即使宋二公子肯帮我们,也休想可把他骗到无人的地方下手。”寇仲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般,欣然道:“他上茅厕时总不能也大批人前呼后拥吧?”两人为之莞尔,阴小纪更是给了寇仲一个白眼,这么惫赖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徐子陵笑着说道:“小仲,在小纪的面前你正经点好不好!……咦!”徐子陵刚笑骂完,就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兴奋的说道:“我想明白了!我们之所以把目标定在上官龙身上,皆因他在阴癸派身份够高,知晓很多阴癸派的机密,必要时尚可用他来交换瑜姨。但问题若只是要肯定瑜姨的行踪下落,抓起上官龙左右手那类的人物,亦可以清楚这方面的消息,而却容易多了。”寇仲眼睛一亮道:“对啊,只要肯定瑜姨没有落在阴癸派手上,今晚我就挑战上官龙,取他狗命。”跋锋寒点头赞同道:“曲傲则交由我负责好了。”徐子陵皱眉道:“不过,这样却是把事情闹大了,恐怕对我们有害无利。如果绾妖女或边不负扮作上官龙的手下出来应战,仲少仍这么有把握吗?”寇仲哈哈笑道:“有师妃暄这大敌窥伺在旁,绾妖女怎会轻易出手,至于对付边不负,我寇仲未必全无取胜的希望。”跋锋寒点头道:“此计实是可行之极。边不负一向深藏不『露』,在这种情况下更绝不会现身『露』脸。”阴小纪这时不满的『插』口说道:“难道你们忘了先生现在就在这曼清院中吗,他怎会让我们轻易涉险呢!”“不错!有秦大哥在暗处照料,那更是万事大吉了。我们尽管放手去做就好了!”寇仲一拍桌子叫道。“好你个寇仲,竟是把我当做清洁工,帮你们清理尾巴,这也太不地道了吧!”三人先是一惊,然后大喜的回头向门口望去。只见秦川一只手撑在敞开的门沿上,另一只手则拍在额上,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可是看他脸上洋溢的笑容分明是赞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