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飘浮在静念禅院上空的郁金香气息徐子陵、寇仲和跋锋寒三人坐在一个山坡处,遥望着南方远处位于一座小山上的宏伟寺院。这座寺院自然是静念禅院无疑,三人好不容易在曼清院中掳走了上官龙,没想到还没有捂热,就又被阴后祝玉妍带走,心中有些失落之余,却是振作起精神,直扑静念禅院。外人根本不会料到阴葵派门主祝玉妍会转眼间就将自己的手下夺回,一定以为自己三人此刻正忙着从上官龙的口中撬到些阴葵派的消息,那里想得到此刻三人正打算偷取和氏璧呢。三人趁着夜『色』藏于寺门外的一颗大树之上,心中都是叫苦不迭。只是看来此行的胜算还真是不高呢,此前三人根本没有到过静念禅院,哪里想得到这静念禅院的规模竟是如此宏大。在早前的丘坡处看过来时,由于寺院深藏林木之中,还以为只得几座殿宇,现在来到门外,才知寺内建筑加起来达数百余间,俨如一座小城,只不过里面住的都是和尚。三人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那以白石砌成的广场中央的一座阔深各达三丈、高达丈半的铜殿。纵然已经从秦川的口中得知和氏璧就藏在这铜殿之中,此刻三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愉悦之情。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广场上空无一人,可是任三人谁也知道,进入那空旷的广场而不被人发现,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明知和氏璧就藏于那铜殿之中而无法拿到,这种肉在嘴边却不能吃的感觉真让人郁闷不已。寇仲挠了挠脑袋,低声郁闷的说道:“妈的,我们该怎么办?光在这里看着真让人抑郁哩!干脆明抢得了。”跋锋寒没好气的看了寇仲一眼,低声喝道:“就算我们将和氏璧明抢到手,又能如何?难道你忘记了先前曼清院中秦兄所说的被人知道和氏璧落入我们手中的后果了吗”寇仲顿时一凛,然后就望着跋锋寒苦笑了起来,“难道就这么耗上三个时辰然后空手而归吗?”跋锋寒也是有些头痛,一回头就看到徐子陵神光熠熠的眼神,心中一动,不由的问道:“子陵可有什么想法吗?”徐子陵指着突出于众殿宇以五彩琉璃造成覆盖的众庙瓦顶之上,居于两座佛塔间的大钟楼。道:“既敲响过夜钟,楼上该没有人,不若我们先潜到那里去,仔细看清全院的形势再说。”两人无奈只得尾随徐子陵翻过高墙,朝钟楼的方向掠去。阵阵梵呗诵经之声,悠悠扬扬的似从遥不可知的远处传来,传遍寺院。徐子陵三人如入无人之境,登上安放了重达千斤巨钟的高楼上,俯瞰远近形势。净念禅院内主建筑物都依次排列在正对寺门的中轴线上,以铜殿为禅院的中心,规模完整划一。除铜殿外,所有建筑均以三彩琉璃瓦覆盖,『色』泽如新,却不知是因寺内和尚勤于打扫,还是瓦质如此。尤以三彩中的孔雀蓝『色』最为耀眼。可想见在阳光照『射』下的辉灿情景。他们处身的钟楼位于铜殿与另一座主殿之间,但相隔的距离却大有差异,前者远而后者近。形成铜殿前有一广阔达百丈,以白石砌成,围以白石雕栏的平台广场。白石广场正中处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萨的铜像,骑在金『毛』狮背,高达两丈许,龛旁还有『药』师、释迦和弥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饰,颇有气魄,但亦令人觉得有点不合一般寺院惯例。在白石平台四方边沿处,除了四个石阶出入口外,平均分布着五百罗汉,均以金铜铸制,个个神情姿态不同,但无论睁眼突额,又或垂目内守,都是栩栩如生,与活人无异。其他建筑物就以轴上的主殿堂为整体,井然有序分布八方,以林木道路分隔,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在白石广场文殊佛龛前放了一个大香炉,燃着的檀香木正送出大量香气,弥漫于整个空间,令三人的心绪亦不由宁静下来,感染到出世的气氛。徐子陵远观山门外伸直垂往山脚的石阶,低声道:“该是八百零八级,又会这么巧的。”寇仲和跋锋寒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座大门紧闭的铜殿,研究对策。诵经声就在铜殿之后相隔只有十丈许的大殿传出,寺内其他地方则不见半个人影,有种高深莫测,教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情景。最诡异的是除了铜殿前的白石广场四周和佛龛内点亮了灯火外,连诵经的殿堂都是黑沉一片,使人意会到假若走上白石广场,便会成为最明显的目标。不过今晚明月当空,照得琉璃瓦顶异彩涟涟,寺内外通道旁的大树都把影子投到路上去,更添禅院秘不可测的气象。寇仲探首下望,低声道:“妈的,究竟有甚么不妥,为何我会心中发『毛』?”纵是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下,另外两人也不由的赏了寇仲几记白眼,徐子陵更是哂道:“你这叫作贼心虚,明白吗?”寇仲低声笑道:“我确是作贼,不过却不心虚。像和氏璧这类流传千古的异宝,根本不属任何人所有,唯有德者居之。当然!谁有德行无人能够确定,所以现在只可看谁的运气高一点,谁的拳头硬上些儿。”跋锋寒虎目神光电『射』的盯着那道铜铸的门,皱眉道:“这座铜殿没有半扇窗户,只在瓦顶上开了四个拳头般大的通气孔,假若了空大师亲自在里面坐挥护宝,兼又没忘关上铜闩,我们想不头痛就难哉怪也。”寇仲移了过去,作老友状的搭着他肩头,眉开眼笑的得意道:“我可保证此事绝不会发生,除非他想尝试走火入魔的滋味。这种长年苦修的老秃头,坐禅便如好『色』者之于女人,少一天都不行。”跋锋寒苦笑道:“你没听过佛家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你的保证不会有超过一半的成功机会。”寇仲愕然道:“我只希望了空不是那么伟大的一个和尚。怎样办?要不我下去试试如何呢?”跋锋寒沉『吟』片晌后,盯着徐子陵的背脊道:“陵少有没有意见。”寇仲当然不会奇怪跋锋寒为何要先征询徐子陵的意见,因为他也如跋锋寒般,对徐子陵超乎常人的“感觉”非常尊重敬佩。徐子陵的目光移往夜空,心神向往的道:“你们有没有留意他们念经的方法,是一口气把经文念出来,所以念经便如吐呐呼吸,兼且他们是分作两组,一组念毕,另一组毫不间断的连续下去,故能若流水之不断,既是好听,又是一种极好练功的法门。”跋锋寒和寇仲闻言脸脸相觑。事实上他两人入寺后,精神全放在和氏璧上,只听了两句不知念些甚么的经文后,便把诵经声当作是耳边风。跋锋寒一听之后,不由的动容道:“若把念经声的长短作为吐呐时间的量度标准,这里的和尚都有非常深厚的内功底子,而每组人数该在百许人间。”寇仲『色』变道:“二百多个武功高强的和尚,还加上护寺的四大金刚,一个练闭口禅的了空禅主,我的娘啊!怪不得秦大哥不看好我们哩。”徐子陵沉声道:“所以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若惊动他们,我们三个说不定便要长留在这里当和尚,我倒没有甚么问题,恐怕你们会受不了。”寇仲吁了一口凉气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空手而回?”徐子陵道:“如此见难而退,岂是大丈夫所为,这也叫贼有贼道。不过这禅院没有一件事是合常理的。师妃暄既肯把关乎天下命运的和氏璧付托他们,自是有信心他们有护宝之力,不会任你轻易进入铜殿,予取予携。”跋锋寒和寇仲把目光再投往铜殿,均大感头痛。寺内的一切都令人泛起高深莫测的寒意。寇仲深吸一口气道:“会否推开铜门,便警铃大响,那虽是小玩意儿,却非常有效,亦是无法破解的。”跋锋寒点头道:“这确是很聪明的防盗方法,只要在门内挂上铃子,我们在打开这两扇重达千斤的铜门时,不中计才怪。”“叮!叮!叮!”三下清脆的磬声,从做晚课的大殿传来,念经声倏然停止。整座禅院万籁俱寂,只有虫鸣唧唧之音,逐渐填满山头与寺院的空间。徐子陵移了过来,与寇仲和跋锋寒同时探头窥望。跋锋寒低声道:“有人出来哩!”一个接一个的和尚,鱼贯从铜殿后的大殿双掌合什的走出来。寇仲笑道:“念了这么久的经,现在定是集体去方便后再睡觉。哈!若二百多个和尚去挤茅厕,定有些人等到忍他娘的不住,哈!”跋锋寒和徐子陵为之啼笑皆非。接着三人同时『色』变。只见有若长蛇阵的和尚,不但没有散队,还在一名有着令人懔慑的体型,与其他身穿灰袍的和尚有别的蓝袍和尚领头下,笔直朝白石广场这边走过来。除蓝袍和尚手持重逾百斤的禅杖外,其他人都手挂佛珠,眼观鼻,鼻观心的,宝相庄严,但又不虞因视野收至窄无可窄而跌倒。寇仲喃喃道:“茅厕该不在这个方向吧?”跋锋寒猜测道:“或者是寺内的习惯,晚课后全体秃头都要到这里来集训,然后再散队。”徐子陵见队伍领先的十多人已进入眼前的广场,不由缩低两寸,只剩下眼睛高过钟楼的外栏少许,头皮发麻的道:“希望是这样吧!”三人毫无办法的瞧着二百三十二个老幼和尚,整齐地在文殊菩萨和钟楼间的空地列成十多排,面向菩萨龛。人数虽众多,却不闻半点声息,连呼吸声都欠缺。除了领头那身穿着蓝『色』僧袍身段高大魁梧的大和尚外,另外尚有像他般身穿蓝僧袍的三个和尚,形相各异,跟他分立四角。令人很易猜到他们就是净念禅院的四大护法金刚。三人居高望下去,都是心中发『毛』,暗忖这批和尚若组成一支僧兵,定能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幸好现在所有人都是背向他们,使他们在心理上舒服点。寇仲咕哝道:“定是待了空那老家伙出来训话。原来他的闭口禅只是用来骗香油的。”跋锋寒和徐子陵都强忍着不敢笑出来。“咿丫!”在三人目瞪口呆下,两扇高达一丈的重铜门无风自动般张开来,『露』出里面黑沉沉的空间。不由庆幸刚才没有闯进去作贼,原来真有人在铜殿内。除非铜门的内部是木材或空心的,否则三人都自问没有把它如此轻易推开的功力。而推门者显然是以内劲一下子把门推开的。只是这份功力,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他们虽明知了空是高手,但绝不会想到是宁道奇那般级数的高手。众僧齐宣佛号,又吓得三人一跳,心中都泛起杯弓蛇影的感受。一个高挺俊秀的和尚,悠然由铜殿步出,立在登殿的白石阶之顶。众僧在四大金刚带领下,合什敬礼。三人那想得到练闭口禅的禅主了空大师,不但非是愁眉苦脸的老和尚,还是如此年轻俊秀,横看竖看都不会超过四十岁。只见他的身材修长潇洒,鼻子平直,下领宽厚,秀亮的脸有种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态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眼睛更是深邃难测,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测其深浅,又不敢小觑的心。此刻他身穿一袭黄『色』内袍,棕式外套的僧服,立在白石台阶之顶,俯视着下面的众僧,份外显出他鹤立鸡群般的超然姿态。就在此时,其中一名护法金刚一声唱喏,全体和尚都如臂使指地,整齐划一的朝着了空合什施礼。了空轻轻的颔首,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天际。与此同时,身在钟楼之上的徐子陵、寇仲和跋锋寒三人也是同时生出某种奇异的感觉,朝着铜殿斜侧面的上空瞧去。只见皓月当空,繁星点点,似乎并无什么异常。唯一让人感到惊讶的却是——在月『色』映衬之下的夜空之中,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飘来了一张淡蓝『色』的纸笺。这张纸笺晃晃悠悠的飘向站在高台之上的了空,在寺院中的灯火的映衬下,纸笺上的字迹若隐若现。自现身后就一直平静如水的了空和尚同样看到了天上飘下来的那张淡蓝『色』纸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情终于换上了一丝惊诧,但见他合十的双手一分,右袍一卷,便将那张莫名出现的纸笺拢入袖中。然后了空便在在场的所有人的注视下,低头看了起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郁金香气息,清香而不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