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莫名地,竟然是这句话涌上了心头。如果真相果然如楚泓所言,她并没有变换身体……想到这个结果,黎玥刹那间惶惑不已。 她很清楚,从玉青峰的山石下,到谢婉小楼的床铺上,能够完成这整个过程的,就只有一个人而已。手中的宝镜翻起又放下,始终难以对着自己照射下去。原来,对于真相,她是如此恐惧!如果可以选择,她甚至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必面对这艰难的抉择。片刻的犹豫后,黎玥轻叹了一声,还是将宝镜翻转过来。 需要一个真相的不仅是她,还有贺丹妍!琨兽雕像环绕着光洁的镜面,月光下幽幽的光彩竟带着几分狰狞,黎玥催动法力,默念口诀。 刹那间光影交错,身边闪烁起无数似真似幻的场景。阳光下密林中几个少年探宝的惊险历程,黄昏时阁楼中谢婉殷切的法术指导……一幕幕如倒叙的剪影,飞速呈现,终于到了她醒来后推开镜子跌倒在地上的那一幕。然后是……冰晶般的剑刃穿透了心脏,昔日温雅少年骤然冷漠的眼神和漫天飘散的雪花。整个视线刹那间被刺眼的红色充斥着,窒息的感觉涌上来,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把心脏攥住,生生扯出胸膛。 是因为这冰冷残酷的记忆?还是因为这一幕所昭示地更冰冷更残酷的真相?是真的!楚泓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看着眼前一幕幕晃动虚影。 将这些日子里她无法割舍、无法忘怀的记忆一一重现,黎玥只觉可笑又可悲。 一瞬间如峰回路转,她闭上眼睛,只觉浑身火烧般痛疼,亦或者更伤痛的是她地内心。再睁开眼,身边已经变成第一次过应天阁索道的场景,谢东仪取出聚云珠。 白郁拉起她地手……原来,真相。 是这样难以忍受。“哐啷”一声,影虚镜不堪重负地跌落到地上,黎玥闭上眼睛,无力地躺倒在**。 她用手遮住自己眼睛,却难以压抑狂沉重的心跳。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又究竟是哪一句话,哪一个眼神,甚至哪一个体贴的动作。 让她动了心呢?她想起深山密林的并肩,他专注细致的眼神;想起画楼西畔的相遇,他月下清音渺渺,更想起面对银蟒,杀劫临身时,他一剑挡在她身前……从一个陌生人,到最信赖的朋友,再到内心隐约浮动地情愫。原来。 被他欺骗,是这样残酷的一件事;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走入她心中。 而自己已经沦陷地这么深了。黎玥苦笑了,她是太傻,早在五寸钉认出她来的时候。 不,甚至早在玉青峰下找不到身体的时候,她就应该动疑心了,可是,却一直像个傻瓜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也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总是想着依赖别人,总是害怕孤单一人,总是太过软弱,才会将一切不利于心中猜测的线索都自动忽略。 黎玥默默想着。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 可是她却总是处在被动失措的环境里,从岳冉。 到白郁,到楚泓,再到谢东仪……每一次信赖,每一次全心全意的交托,面对地都是更深层次的背叛和伤痛。心中有愤怒,也有悲伤,思绪混乱错综,甚至连房门被推开,黎玥都未能发觉。 直到来人走入房内,她才恍然惊觉,转头看向门口。出现在房中的,是一个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推开房门,谢东仪猛地看到黎玥躺在**,神情顿时有些尴尬,错开视线,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早就睡着了。 刚才敲门许久,院内一直没有声音。 我担心你伤势发作昏迷过去,就不请自入了。 ”黎玥冷冷望着他,没有说话,此时的她连起身的心情都欠奉。帷幕地掩映下,谢东仪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见她衣着完好,以为她只是暂时休息,便进了房间,取出一瓶丹药,道:“先别急着睡,这是活血化瘀的药。 你今日挨了楚泓一剑,纵然没有伤口,他内力锋锐,只怕有暗劲侵入胸肺……”正说着,他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地面,月光下,一面银晃晃的东西映入眼帘。“影虚镜?!”他拖口而出,神色惊诧不已,“这面镜子,不是在魏首座死后被归入天源宗库房了吗?”“库房里的那面镜子不是影虚镜,是我从宝库里拿来。 而这一面才是货真价实的魏首座所制。 ”黎玥疲惫地说道,她已经没有力气在这个人面前编造遮掩的谎话了。生硬冰冷的语调入耳,谢东仪平和的神情刹那间绷紧了,以他的聪明才智,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已明白黎玥刚才做了什么。他一步抢上床前,xian开帘子。黎玥转过头去,不想看到他。 她长吸了一口气,竭力以最平静地语调说道:“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曾经进入过宝库,在陈垣之前。 影虚镜就是……”“先别说这个,刚才你照了多久?”谢东仪粗暴地打断她地话,急切地问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黎玥冷冷说道,谢东仪的态度让她更加烦躁,她猛地坐起身来,“随便我照多久是我自己……”谢东仪一把拉住她,喝道:“你知不知道影虚镜是什么能力?!阴毒至极就算是千年银蟒都承受不住,你以为自己是钢筋铁骨吗?”拉扯住地手腕传来一阵刺痛,黎玥生生打了个哆嗦。 刚才她照射影虚镜太久,身体自然受了灼伤,只是心中混乱伤痛更甚,一时间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了。 此时被谢东仪提起来,只觉心中怒气更甚,大声喝道:“我若不是有影虚镜,你还想要隐瞒我多久?!若不是有影虚镜,我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身边就是个骗子。 我自然不是钢筋铁骨,所以受不了这种欺骗背叛!说到底,你和楚泓白郁他们有什么分别?”说到后来,黎玥语调越发冰冷,带着伤痛后的余韵和颤抖。 这份伤痛,不仅是为她自己,还有贺丹妍。谢东仪身形微晃,眸中伤痛的光芒一闪即逝。月色下,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清冷的风从敞开的大门吹过,撩动轻薄的纱帷,将两人的身影掩映地越发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