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若是死亡或者受伤,另一方就会有感应,这种奇妙的灵魂间的牵绊,正是缔结血契之后才有的效果,随之而来的还有契约双方灵力的分享,难怪至今我的灵力都未彻底耗尽。血契只有在生灵之间才能缔结,一颗无知无识的石头是不可能成为灵兽的,偏偏机缘巧合,我寄身在石中,使得这颗棱光砂暂时变成了类似小妖怪一般的存在,符合了缔结契约的条件。难怪刚才移神的术法失效了,也是因为契约的捆绑作用。简直是奇耻大辱!胸中涌起的愤怒难以言喻,堂堂的魔界公主,未来的魔界帝王,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出了这种乌龙,变成了卑贱之人的血契灵兽。我气得头脑发晕,半响才清醒过来。当务之急是赶紧解除这该死的状态。血契是一种以血为媒介的咒法,刚才他把血滴到我身上,再加上阵法中的雷电同时击中我们两人,无意间连通了双方灵魂,才会造成这种后果。想要解除……对了,只要血契一方身亡,就会自动解除。只要他死!我立刻跳起来,怎么弄死他呢?看他这幅模样,似乎也活不了多久,但这种丢人的事儿,我一刻也不愿拖延。四面一看,我们正身处凸起的峭壁上,下方就是漆黑的深渊裂缝,把他推下去,不信摔不死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杀一个人。我立刻行动起来,跳到他的肩膀处想将他撞下去,奈何现在的身体只是一颗小石子,撞了几次,不见成效,反而换来另一种效果——正竭力蹦跶着,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我拍进了土里。黑暗笼罩中,细微的呻吟声响起,我立刻意识到:他醒了!想跳起来,奈何他压得死死的,一点儿也不像刚醒过来的人。半响,手指在我周围扒拉了两下,将我捏在指尖,举到眼前。尘土簌簌落下,落在那张比鬼好不了多少的脸上,赤血合着黑泥,满脸狰狞,那双原本明朗的眼睛也只余一片昏蒙。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半死不活,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东西。他不会是摔傻了吧?然后他的视线茫然地落向远方,那里只是一片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四面八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忽然笑起来,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听得人浑身寒气直冒。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扬手一扔……我顿时尖叫出声,那方向正是万丈深渊!幸好他用力不小,我一下子撞到了对面石壁上,头晕眼花地又弹了回来,然后落到了一小块凸起的岩石上。紧紧趴在那一小点儿地盘上,我心惊胆颤,这该死的混蛋,等回去了,一定把他大卸八块,扒皮抽筋……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恨不得用所有知道的恶毒诅咒痛骂他。那人却全无知觉,对我一颗石头竟然会尖叫也毫无探索的兴趣。将我扔出去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但我知道,他还活着,真是命硬啊!他怎么还不死呢。等他死了,我正好回去。而你就烂死在这里吧,我狠狠地想着。可偏偏事情不尽如人意,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然又爬了起来,然后俯身到崖边,掏摸起来。我恨不得将自己缩到地缝里去,奈何作为这个黑暗世界中唯一一点儿光源,实在太引人注目了,怎么也没逃过他的毒手,又被他捡起,捏在了手心里。将我放到眼前,他端详了片刻,视线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万念俱灰,总算透出一丝亮色。看得出他的伤势刚才也处理过了。“我还没死不是吗?”他对我说着。我暗叫不好,要算帐了,他知道刚才阵法崩溃是我暗中动的手脚吗?却见他并未看我,反而径自说了下去,“没死就还有机会,就算不成功,也许我已经离那儿不远了,也许这里就是那里的地下,我还有机会,我一定能到达……”他喃喃自语道,我听得惊讶,他要去哪儿?却见他并未多说,摘下领口的一颗扣子扔掉,将我别了上去。然后顺着峭壁开始徒手攀爬。这个蠢货竟然真的选择向上爬了。掉落是个漫长的过程,而攀爬更是个遥不可及的路途。不过除了这条路,他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了,除非真的甘心死在这里。我幸灾乐祸地想着,反正结果也差不多,区别不过是在这里生生困死,或者半路上活活摔死。我一边好心充当着灯泡功能,一边冷眼旁观他的垂死挣扎。这千万里之遥的深渊,你要是真能爬上去,才是奇迹了呢。可让我郁闷的是,每次以为这家伙快要摔下去的时候,他总是能坚持下来,而每次以为这家伙会摔死的时候,他总是还能再一次爬起来。看得我也渐渐不舒服起来,每次从希望到失望,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更别提他摔下来的时候,我也连同被摔得头晕眼花。又攀上一处峭壁,他躺在地上半天没反应。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死了没?”四面一片寂静,就在我以为不可能得到回答的时候,他低声道:“还好。”我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命硬。“你希望我死吧?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契约关系?”他忽然又开口道。竟然能猜中我所想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却又释然,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可不怕他,反正我本体好好的,随时可以离开。“等到离开这里,我会想办法解除它的。”他缓声道。我听着一阵不悦,还用得着你来想办法?能出得去再说吧。而且这语气,竟像是我这一颗小石子不配为他的灵兽一般,听着让人格外不爽,虽然缔结灵兽,确实很少有低级小妖怪的。“爬上去……”我从他的肩头俯身望下去,我们正躺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距离出发的峭壁已经很遥远了,可是前面的路更遥远,忍不住实话实说道:“我看还是盼着你死比较实际点儿。”对我的挑衅他没有多说,休息完,就起身继续向上攀爬。在黑暗的地下无法计算时间,只知道我们离出发的地方越来越遥远,而距离地面也越来越近了。原本的不屑逐渐变成了惊讶,以这样的坚持和速度,也许真的能爬上去呢。攀爬的过程中,他的伤势逐渐痊愈,之后速度大大加快,跳跃腾挪间再也没有失误摔落。甚至每当精力耗尽的时候,他身上都会浮起赤红的光芒,灵力仿佛源源不断一般,连附在他身上的我也能感受到这股充沛的力量。我知道他必定有极高明的法器护身,否则在跌下来的时候就摔死了。对他的身份越发好奇,但之后我再开口说话,他却极少回答,仿佛要积蓄每一分力气,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浪费。而我也逐渐心急,都过去这么久了,父王应该早就找到我的身体了吧。为何还没有将我弄回去?难道解除这个术法这么困难,还是宫里出了别的变故?!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我们抵达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