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相逢

且说那李云白与江红霜下得白水岭后，便向东南方向奔去，一口气奔了四十余里，去不见有什么求救的富贵帮人，也不见沿途有什么打斗之事，两人又向前奔了十余里，已来到几座突兀林立的高峰前面，李云白对这里较为熟悉，仰头看了看道：“这儿叫做散珠山，那座最高的山峰叫做明珠峰，峰上有座明珠寺，有位江湖异人在明珠寺落脚，他与我们富贵帮的关系不错，上去问问那位高人如何？”两人沿着山路，一路疾奔，快到山顶时，风声大作，光线暗了下来，天上的明月已经被团团乌云裹住，几道亮眼的闪电掠过夜空，“轰隆隆”几声雷鸣过后，豆大的雨点便密密地落了下来，两人眼见大雨将至，忙四下张望，却见百余丈的路口处有座高崖，崖下是片竹林，林中有几缕昏黄的灯光射出，两人忙跑了过去，见崖下竹林中间有座茅屋，依崖下的一个天生的大凹洞而建，门窗屋顶皆用竹子构成，甚是别致，那灯光便是从门窗间隙中漏射而出。李云白走到屋前，扣了扣门道：“屋内主人可在，我们两人进山游玩，遇到风雨，能否进屋躲躲风雨”屋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看了看他们两眼，冷冷地道：“请”两人忙走进屋来，那屋虽只有一间，却有三丈见方，屋内甚是整洁，只在一角设了张竹榻，窗前放了张八仙桌，桌旁放了几只木凳，除此之外，更无他物。两人奔得许久，早已疲累，见状不假思索，取了凳子，在桌旁坐下，安想那三串红花旗火箭，不知道是谁发的。江红霜见得此物甚是空旷，便四下扫视一番，那刚才开门的少年已立在门外，抬眼看着远处的风雨闪电，甚是入神。看不见他的脸庞，只见他身上披了一件粗白布衣衫，早已破旧，且订了几处补丁，虽洗的干净，但因为穿着日久，颜色早已发暗，江红霜眼见这少年穿的也是白衣，禁不住看了看身旁的李云白，只见李云白身上的白绸长袍簇新亮眼，色泽质地要比这少年的粗布好多了，李云白见她看看那少年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衣服，便笑道：“怎么了，嫌我这个富贵帮的舵主身上的衣服不好吗？明天我们就去附近的小镇上，再买几件新衣服，你可得帮我挑拣一下。”江红霜听他说出他自己的身份，却又盯着那少年的背影，知他在探查那少年的身份，心想人家让你进来避雨，你却试探他的底细，转眼又想那红花旗火箭极是蹊跷，这样也是应该的，当下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而对门口的少年道：“这位小兄弟，你可曾见到附近有人放红色烟花没有”她想这少年可能不懂江湖中的事情，故将红花旗火箭说成了红色烟花。那少年头也未回的道：“半个时辰前，有两个叫花子在林中放了几只红花旗火箭，放完后又对我们说有人要是找放红花旗火箭的人，就说只在此山中便是”这是屋外的风雨声音更大，刮打着四周的竹木，噼噼啪啪的作响。李云白闻得此言，正要问那放红花旗火箭的两人去了那里时，却听得数丈外有人拨动树枝的声音，便起身躲到门后，右手按住剑柄道：“这位小兄弟，好像有人来了”那少年低下头来，转身走到桌旁，取了把芦苇掸子，扫了扫桌子道：“我姐姐送饭来了”李云白见自己误将他的姐姐当作敌人，脸色一红，松开剑柄，这时门外脚步声响，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衫的少女已走进屋来，把拎着的一个竹篮放到桌子上，又把右手中打着的雨伞收了，往门上一挂道：“韩次，快点吃饭了”那少女挂好雨伞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屋子中多了两人，哑然一笑道：“他们是？”韩次道：“他们是游山玩水时遇到了风雨，来这里躲雨来了”少女上上下下的看了江红霜两人几眼道：“原来如此，正好我这晚饭做的不少，两位将就着点，填一填肚子吧”说着揭开蒙在篮子上的雨布，取出几双筷子，一个盆子，几个盘子来，只见盆子里盛了大半盆小米粥，几个盘子里分别是咸菜和馒头。李云白心说这南方人很少喝小米粥的，馒头更是少有人喜欢吃，看来这两人不是南方人，万一这饭中有什么手脚，自己岂不倒霉，当下便道：“谢谢两位好意，我们不饿的”他口上虽说不饿，但这时他已经奔跑了半夜，肚子里已经饿急，眼见得有饭菜，不由得“咕咕”响了两声。韩次听他说话，微微皱了皱眉头，那少女笑道：“两位不必见外，尽管用饭便是，只是明天到了明珠寺里，多烧几柱香便是了”说着，已将一碗热粥盛好，连同一双筷子，递给了江红霜，江红霜道了声谢，接了过来，李云白见江红霜已经接过饭菜，知道自己如果强说自己不饿，必会惹得江红霜说自己心里多疑，当下也说了生谢谢，取了一个馒头，就了些咸菜，吃了一个，觉得那馒头鲜甜松软，又有嚼头，有心再吃，却想起自己刚才说的不饿来，因而只吃了一个，便不肯再吃了。那江红霜却是吃了一碗粥，两个馒头，这才住了口。而韩次两人一边吃，一边看了李云白几眼，意思是你这个人怎么明明肚子饿，却不要吃饭，好像这饭里有毒似的！韩次两人吃过饭菜，收拾了碗筷，那少女记起一件事情，又从蓝子里取出一件青色长袍来道：“韩次，我给你做了件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韩次忙接过衣服，七手八脚地穿在身上，转了转身子，那少女在旁道：“就是料子不好，是粗棉部的，如果是丝绸料子的，你穿将出去，一定要比那些公子少爷更有气派”韩次穿着新长袍在屋子中走了一圈道：“姐姐，这衣服穿着挺合身的，我有点舍不得穿呢”说着脸上灿然一笑。江红霜自从进屋子来，一直觉得那韩次神色漠然，一付朴实的容貌，毫无英俊之气，现在见他换上新长袍，神色飞扬地亮在灯光中，心头不由一震，再看那韩次时，只见他在灯光中眉清目亮，神清气明，自然而然地露出一股出世离俗英武轩峻的气质来，比起那一身锦绣的李云白来，竟毫不逊色。江红霜将目光移向那少女道：“不知道这位妹妹大名，能否见告，我叫江红霜，他叫李云白，我们都是富贵帮”那少女正在帮韩次整理长袍，闻言抬头道：“我叫云梦，他是我的弟弟，我是他的姐姐”她这抬头间，江红霜已看清她虽然云鬟布衣，但形貌落落大方，皮肤白皙如玉，只是眉间有股淡括的神色，故而不显得光彩照人，江红霜见她秀慧内敛，丽骨天生，心想这两人定非寻常人物，自己说出了富贵帮的名号，他们肯定会说出红花旗火箭与富贵帮的关系来的。哪知等了好一会儿，姐弟两人整理好了长袍，又收拾起盘筷来，并不开口说话，这时天上又轰隆隆的响了几声，外面的雨更加大了，韩次说道：“姐姐，这么大的雨，我还要出去练习枪法吗？”云梦将盘碗放进篮子里，到门边打开了雨伞道：“你不想去也罢，只是日后被别人欺负了，可不要来找我，说我没有管教好你，江女侠，李大侠，你们帮我看看他的枪法到底有几分火候了”韩次听得此言，只好从竹榻下摸了一条丈余长的大枪。向门外走去，李云白见那云梦盈盈弱质，却说要指点韩次功夫，不由心中奇怪，既然云梦开口相请，这就去看一下也罢，与江红霜对看了一眼，跟了韩次出了茅屋，沿着绝崖向西而去，因为这石崖极高，且崖头外凸，路径是随崖而建，故一行四人一路行去，倒也没有什么雨点落下。行得一里来路，听得前边传来滔滔水声，四人顺着涛声走去，穿过一片密林，已来到一个大湖旁，湖旁是一数十丈高崖，一道瀑布从崖上飞泻而下，落入湖中，发出轰轰水声，在瀑布旁正好有一个山洞，四人这便进入山洞，那韩次从洞中拖出八根九尺余长的杉木桩来，每根木桩都有碗口粗细，冒雨将木桩一一立在湖边的沙滩上，然后飞身而起，抡起左掌，对准一根木桩的桩顶平击了下去，“扑”的那木桩进入沙中一尺余深，他一击之后，落下地来，又重新跃起击出一掌，这次用的却是右掌，“扑”的那木桩又下去尺余深。江红霜见这沙地虽然松软，但那木桩桩尖并未削尖，一掌能将木桩击入沙中尺余，却是不易，而更难的是这少年运力击桩时，只听得木桩向沙土中钻入时的声响，并无桩与手掌相击的声音，心中不由暗自惊讶！韩次在雨中每跃起一次，便将一根木桩打下尺余深，八九七十二掌过后，已把八根木桩栽好，提了铁枪，跃到桩上，抖开大枪，在八根木桩上腾跳闪挪，施展出一路枪法来。李云白刚进山洞，闻得洞中有股香味，心中一惊，闪目看时，只见那山洞深有四丈，洞中除了床榻灶具之外，还有十余个竹篮，里面放了各种挖来的草药，这香气便是从竹篮中发出来的，他这才松了口气，暗说自己久走江湖，竟把药草香气当作了迷香，实在是太不应该，这时听得洞外的风雨声中，传来呼呼的枪风，他回过头来，，只见韩次已站在木桩上，使的不过是一路普通的**枪法，并无什么特别的枪招。韩次在桩上走了半个时辰的枪法，只觉得风雨更急，全身湿透，便住了枪叫道：“姐姐，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明天再练吧”云梦摇了摇头道：“枪在心中而不是在身外，心中无枪，便是好天气也练不出好枪来，今夜你练的第三路潜龙出渊时，应将招数用老，这样才会显现出威力来，但你却在半路上就收了枪，练第十二路的困龙破牢时，内力应该用足用狠，你使出的却是软弱无力，在练第二十五路的天马行空时，招式要快，更要稳，全身重心上移，你这招只快不稳，你从头再来，重新练习一遍。”她一口气指出韩次枪法中的许多破绽后道：“你自己把自己的双眼蒙住，重新来过”韩次闻言，无奈的从身上取出一块丝巾，系在眼上，江红霜见他被雨淋得狼狈不堪的孤单身影，心下微微不忍，回头看见洞口放了两把雨伞，便取了出来，一手持一把雨伞，打开走出来对云梦道：“云梦妹妹，我与韩少侠切磋切磋技艺怎么样？”云梦宛然一笑道：“这样正好，只是这么大的雨…”江红霜微微一笑，右手一旋，那把雨伞旋转着飞向空中，飞到韩次的头顶时，便滴溜溜的飞旋在半空中，并不落下，也不飞走，如同被一把无形的手臂撑主似的。韩次听得江红霜要与自己过招，便把枪立在桩上，等她上来，却听得风声雨声涛声中，湖边的竹林中传来了几下竹枝折断的声音，虽然极其轻微，但韩次自小就在云梦的指导下练习听力，况且他的内功已有一定火候，当下凝神细听，忽觉得“噼噼啪啪”声音响起，头顶落下雨点立时顿住，接着一股掌风迫胸而来，忙躲开一跃，江红霜飞身上桩，一掌将韩次迫退后，左手一旋，已将雨伞掷向韩次头顶八尺出的位置，微微下沉，已抓住刚才左手掷出的雨伞，口中叫道：“韩少侠不必客气”左足飞起，扫向韩次的腰部。韩次听得头顶噼噼啪啪声复又响起，而身上没有雨滴落下的冰凉，已知道头顶撑了把雨伞。，暗道这木桩离地有六尺多高，这雨伞怎会有这么长的伞柄，想起刚才竹林中竹枝折断的声音，莫非是那个李云白到林中折了杆长竹，把雨伞绑在竹子上，举到了自己的头顶。韩次想到这里，便把长枪一收，躲开了这一脚道：“请把兵刃”，江红霜一腿落空，右手拔出腰间的一柄短剑，向他左肩削去，口中叫道：“小心”韩次听得兵刃破空之声，忙长枪一抖，挽出一朵斗大的枪花来，江红霜右手短剑指出，“叮”的击在长枪上，借力旁移三尺，韩次长枪给她一引，方向走空，“啪”地击在头顶的雨伞上，那雨伞一斜，登时许多雨点落打到了他的身上，江红霜忙将手中的雨伞一旋，借着雨伞飞旋之力，跃到韩次上方，放开手中的雨伞，抓住了那倾斜的雨伞。韩次听得自己一枪走空，击在雨伞上，雨伞倾斜将雨水散下来，这才知道自己头顶的雨伞并未绑什么竹竿，暗道这雨伞怎么不落下来呢，而刚才那林中的响声却是怎么回事呢？当下刷刷数枪，将自己的全身护住，细细的听那竹林中的声音！李云白久与江红霜在一起，早已知道她轻功超绝，现在见她使出如此轻功，在空中飞来飞去许久，全靠两柄雨伞的飞旋之力，并且还要给韩次打伞遮挡风雨，心下甚是得意，暗道那韩次如果现在撕去面巾，看到现在情形，非惊得目瞪口呆不可。侧过头来时，却见那云梦脸色平静。毫无一丝惊异的神色，似乎对眼前的情形丝毫不感到惊奇。江红霜在空中连换数招，见对方只是持枪护身，以为他猜出了自己替他遮风雨打伞，不愿动真格，当下口中轻啸一声，短剑划起几个不规则的圆圈，轻飘飘的罩向韩次的头顶，云梦在旁看了个真切，开口赞道：“好一招浮云蔽日，江姐尽管下杀手便是，好让韩次明白他的枪法破绽百出，一点也不到家”她这一开口，李云白心中吃惊非小，自己与江红霜自幼青梅竹马，在一块练功过招数年，只是看出了她的剑招，而她不仅看出了剑招，而且连江红霜没有用全力都看了出来。江红霜与韩次过了数招，已知他的枪法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对打起来却甚是了得，又听到云梦这么讲，当下手下加劲，那罩下去的剑光倏地光芒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