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大门内方正对的辕戟,在那儿屹立了多久没人知道。或许也没有人在意过它,甚至都没有人跟它擦拭过,上面满是斑斑点点的污迹。但它却是李家隐形的一员,静静地立在那里,森然之气永恒不退,无形中为李府壮大了声势。但此时,这辕戟却成为了李家所有人的眼中钉,恨不得立刻将它除掉!因为如果它再不消失,就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在它上面香消玉殒!夏茹想要以死明志。换做以前的她是绝不会作出这样的举动的。因为前些日子的交往,她重新爱上了这个男人,而且是爱到了骨子里。她想让这个男人过得好,也想要这个家好,她不想看着这个男人走向歧途!所以,夏茹的步伐坚定而又迅速!就在这一刻,李权醒了!真正的醒了!残余的酒精化作冷汗的一瞬间全部排出体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数起来!一瞬间,无数的片段在脑中闪过……穿越时,她尖刻的话语声。争宠时,媚到骨子里的俏皮话。伤心时,苦涩的泪。开心时,偶尔小女人的娇。动情时,那水润美腿下,**之处的颤栗……难道金丝雀就要离自己而去?“小茹!你回来!”李权嘶吼着丢掉了手中的鞭子,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但是,面前的板凳却成为了阻碍。李权的脚绊在了板凳上,身体失去了重心,像铁块一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嘭”的一声,李权的嘴和地面猛烈接触,磕出了一口的血!但他不在意,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金丝雀飞得离自己越来越远!“回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前方的金丝雀听到了主人的话,嘴角挂上了甜甜的笑,脚下已经来不及停止,但她不后悔,至少自己的死可以换来主人的清醒!夏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血花四溅时最后一刻的美。奇迹终归是会出现的,夏茹撞到了一个人,并没有撞在石雕上!她错愕地抬起头,瞳孔一阵收缩:“是你!”“晚晴!”虽然是英姿飒爽的劲装,但脸上的面纱还是那么熟悉!不是晚晴是谁?李权感觉从地狱升到了天堂,胡乱地抹了把嘴上的血,激动不已地从地上爬起来,疯狂地扑了过去!李权把惊魂未定的夏茹抢到了自己怀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着她。年近三十的男人此时却像个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嚎啕大哭。**丝的脆弱一览无余。没错,**丝就是**丝,不管化身什么角色,装得有多么坚强,一旦将内心真正暴露,那颗玻璃心一碰就碎!“我错了!我错了!小茹你不要离开我!”李权的哭声盖过了一切,场中及十几号人没一人敢发出半点儿声音。李权的心碎像是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也体会到了心痛的滋味。“老爷。”小翠无力地坐在地上,喃喃呼唤着。凌凤娇躯微颤,视线模糊,高挑的身子在这一刻显得那么柔弱。秦绵紧紧地搂着昔日的好姐妹,呆呆地看着李权。男人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风啊!呼呼地吹呀!吹得再猛也卷不走夜空中回荡的哭嚎声,低沉,悠长……慕晚晴静静地看着,也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窝处,她忽然感觉自己的男人怎么跟自己越走越远?这一刻她才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跟自己不同,他不可能像自己这样心里只装着他一个人。他的爱分成了好多好多分,分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还剩多少?…………“晚晴,从今往后你要带着面纱,不准让任何男人看见你的相貌!”“师父,这是为什么?带着面纱感觉怪怪的。”“因为女人的美只能展现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当你有一天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就摘下面纱,跟他一起仗剑天涯吧!”“仗剑天涯?”“对!仗剑天涯!晚晴你要记住,从你跟随师父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我们是江湖中人,我们就是凋零的叶子,风带我们到哪儿便是哪儿,我们没有根!找到一个心里只有你的男人,随风一路相伴便是你我的归宿!”…………他不是那个心里只有我的男人,这里不是我的归宿。我的梦想是仗剑天涯,归根四海,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慕晚晴往李府门口挪动了几步,却被李权一把抓住:“不要走!”左边是夏茹,右边是慕晚晴。李权站在两人中间,紧紧地抓着两人的手!慕晚晴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想要挣脱,但是没用。她看着自己的爱郎,轻声开口:“看看他们,他们不能没有你,还有太多女人需要你去爱。而我,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松手吧!”李权看了看夏茹,对方身上的鞭痕就像一条鞭子永不停息地鞭打在自己的心头。还有那一屋的女人,一家子下人,全都用热切的目光正望着自己。李权冷静了,他闭上了眼,仿佛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最终牵着慕晚晴的手渐渐松开。而慕晚晴俏丽的脸上,泪痕随着李权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弱而变得越来越深。“我们就是凋零的叶子,风带我们到哪儿便是哪儿,我们没有根!”想着师父的话,慕晚晴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但她没让身后的男人看见。李权看着慕晚晴离去的背影,挺拔而坚定,迎着风,伴着落叶,消失在视线中。好像真如她说的那样,她可以过得很好。…………同样是在这个夜里,还有一人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小渡口的木屋外,一个佝偻的身影默默地站着,手里的书卷被捏成了麻花,汗水已经打湿了书页。看样子,门口的男子显得很紧张。木屋内散发着淡淡的茶香,未干的茶叶松散地摆在木桌上。靠近中间的几片茶叶被上方烛台燃烧时滴下的油蜡包裹着,像是一个个琥珀。墙上印着绿竹小小的身影。小丫头正悉悉索索地收拾着东西,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裹。“小竹,你可想好了!那苏文冕可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说要娶你,我看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如花坐在床头紧皱着眉头很是担心。绿竹低着头,甜甜地笑了笑:“花姨你别担心了。我已经是被休过的女人了,文冕哥还愿意娶我那是我的福气。再说,文冕哥已经跟我认过错了,那次是他遇到了烦心事儿才对我说那些话的。我相信文冕哥一定会对我好。花姨不是也想让小竹找个好人家嫁了吗?”“花姨这不也是担心你?这酸腐书生!才来几次就把你丫头的心给骗走了?凡事儿留个心眼儿总不会错!而且花姨总觉得跟着苏文冕不妥。”“不会啦!花姨。文冕哥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啊!”绿竹挎着小包裹就要出去,看着像是急不可耐的样子。如花心里一紧,起身将小丫头搂在了怀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掉:“死丫头,以后可要常回来看花姨啊。还有还有,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要是被欺负了的可要来跟花姨说,花姨一定给你主持公道。”绿竹没有说话,只是在花姨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相拥片刻,绿竹终是背着小包袱离开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小木屋。“小竹,你终于肯跟我走啦!且放心,我苏文冕一定会善待你的。”“嗯。我们走吧。”出了木屋,绿竹的精神头一下就下来了,声音没什么生气,只是简单地应付了一句。苏文冕没觉得什么,把裹成了麻花的书本插在后背领口,想伸手去接过绿竹的小包裹,却被绿竹倔强地拒绝了。一路无话,绿竹随苏文冕回到壁溪村。饶了这么大一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虽然现在是漆黑一片,但绿竹都能记得周围有些什么,哪里有石头,哪里有小路,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看到那间比老爷家茅房还破烂的草屋时,绿竹显得有些犹豫。这里将会是她今后的家。拖拖拉拉地进了草屋,里面地恶臭差点儿让绿竹直接吐了出来。里面还亮着灯,苏文冕的母亲贾氏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打着哈欠:“哈!终于把小妮子接回来了啊!快,快把包袱交给为娘的。”绿竹还没回过味儿来,贾氏伸出手就要去拿绿竹身上的包裹。绿竹赶紧把小包袱抱在了怀里,退到了墙角。贾氏眉头一挑,怒道:“嘿!你这个小娘们儿一进门儿就不服管教啦?快把包袱交给我!”“不给!”“你你你!你给不给!我还不信就制不住你了!”贾氏被气得没了瞌睡,顺手就抡起了一个木棍子。绿竹吓得脸都白了,撩起步子就冲到了门口,惊叫道:“你要敢打我,我现在就走!”“娘!你予以为何啊?别吓着了小竹!”苏文冕一把抢过了木棍,丢在了墙角草堆里。贾氏眼珠一转,随即赔笑起来:“哎哎哎,是为娘的不对。小竹啊,你也别生气。天也不早了,咱们先睡下。”绿竹犹豫再三,终是又走进了屋子,爬上了用谷草堆砌还泛着恶臭的床铺,缩在最里面,也不脱衣服,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包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