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初心中萌生出喜悦,他说他允她出宫!似是不敢相信,怀里又传来了她带着喜悦,小心翼翼的问话:“真的吗?”凌非彦心中一痛,沉声应道:“君无戏言。”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角眉梢,却是遮掩不住地明亮,那亮光,比午后的骄阳还要刺眼,还要灼热。他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是垂在衣袖下,微微发抖着,他,压抑不住。听到他的回答,她心中狂喜,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可是,那唇角处勾起的弧度,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吧!凌非彦扯出一抹苦笑,眼梢掠过他俊脸上的那一抹苦笑,以初心中一震,她,从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苦笑。冷笑、讥笑、淡笑,甚至是轻佻的笑,她都见过,唯独这带着苦涩的笑意,她从没见过。心中的那狂喜,似是因他的苦笑,被冲淡了不少。以初低下头,不再去看他,她不能心软,不能动摇她心中的信念。小米粥,已静静地流淌在地上,散发着热气,凌非彦淡声吩咐着守在门外的宫女。他的声音想来低沉、清冷、悦耳,突地,以初想起了在那边陲小镇的闹市上,隔着人群,他喊道:“小初。”那时,即使没有转身,她已然知道是他,关于他的一切,又怎么会那般轻易忘记?她来到这异世,只有他一人与自己这般亲密,他是她名义上的夫。然,她将要离开了。她的身侧,是他温热的胸膛,耳畔,是他跳动着的心脏,一下一下,生生地敲击进她的耳膜。她贪婪地嗅着他的龙涎香,感受着他的体温,听着那熟悉的心跳,以后,便再无机会了。“吃了东西,好好休息。”若是往日,对于她的主动靠近,他心中定是欣喜不已,可如今,他知道,她这般,不过是因为他说了那话。“嗯。”他的怀里,以初闷声应道。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以初循声望去,宫女快步走进,升腾的热气,让以初看不清她的模样。耳边,还是他有力的心跳,手,还触碰着他温热的胸膛。以初忽然意识到,他,没有穿衣服!而宫女进来了!她还倚在他的身上!脸一红,慌乱间,以初的手微微用力推开了他,直起了身子。但是,他不像平日,只要她推拒,他就将她搂得更紧,反观,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搁在腰间的大掌随着她的动作滑落,温度忽而离去,腰间原本被他覆盖的地方微凉,凉意直直地沁到了心底。他神色淡漠,以初没来由地一阵失落。宫女自然不知两人间奇怪的氛围,依旧将手中的瓷碗递上。以初快一步地接过,小声的说道:“我自己来就好。”这回,他倒是从善如流,只淡淡地瞥了以初一眼,便是答应了。以初低垂着头,看着那洁白的粥泛着热气。手中的小米粥很热,甚至有些烫手。“朕还有些奏折未曾批阅,你好生休息。”高大的身影猛然站起,身子飘过一阵凉意。此时,夏宇手捧着他的衣裳急忙走进。以初就这样捧着手心的炙热,怔怔地看着他背对着她,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他的身影,挺直,却带着几分不属于他的落寞,以初忽而想到一个词:遗世独立。眼看他就要离去,情急之下,以初喊住了他,“凌非彦!”凌非彦顿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淡然地看着她。她看着他的眸,一瞬不瞬,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何事?”他的声音,一贯淡漠。让以初不禁怀疑,那个带着哄小孩的语气,柔声对她说着乖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何事?”他又问了一句。以初回过神来,她竟就这般看着他出神了,轻咳一声,她要问什么?刚才不知怎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她忽而就喊出声了。心中一动,或许这话一出,他会气愤吧?咬牙,以初问道:“你的出宫,该不会是几天吧?”高大的身子微不可见地一颤,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怒,还有,悲恸。快得让以初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咬牙道:“你要想在宫外待多久便多久,想去何处便去何处。”他似乎压抑着什么,每一个字,似是从牙关出蹦出。“哦。”她愣愣地说了一句,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放她了,她是真的要得到自由了,然而,她可悲地发现,自己不如想象中的高兴。“静妃可还有问题?”因着他那一个静妃,以初再次一怔,她不知道,他是怒了,亦或是其他什么……“没有了。”以初摇摇头。他离开了,她小口地喝着粥,不敢喝得太快,也不敢吃得太饱,她怕自己的胃会承受不住,会再次吐出来。夜明珠、蜡烛,将承天宫的内殿照得亮如白昼,座上的那人,神色专注和,听着夏宇细细地说着。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地打在那人菱角分明的脸上,安静的内殿,只有夏宇那低碎的声音回响着。“娘娘今日精神不错,早晨醒来,喝了两杯茉莉花茶,午膳吃了一小碗的白饭……”皇帝用听取国家大事的神情,认真地听着夏宇说着那微不足道的小事。夜半,以初辗转反侧,她失眠了。是因为她的身子渐好,不日便可离开而兴奋得睡不着?还是因为……那人这些天不曾来过?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破天荒地失眠了。身侧空荡荡的,带着凉意,没有了熟悉的温度,没有了熟悉的味道,她有些不习惯,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翻来覆去,以初干脆掀被而起。在这封闭而黑暗的地方,她感到压抑!或许,吹吹夜风会舒服一点吧!脚方一碰地,凉意沁上。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以初走至窗前,缓缓地推开。月华,淡淡地撒在那人的身上,以初怔住了,手,还按在那木窗上,呆呆地与那人的对视着。他的黑眸,似是漩涡,将她狠狠地卷入,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