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悒心中一涩,悲伤地望着他,红绡后的双唇颤抖着,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慰藉的话来。然而紫瞳少年仍只是静静地叙述着他的故事,嘴角甚至微微泛起一丝笑容来:“他姐夫待他很好,就像亲哥哥一样。可是那个孩子才只有七岁,他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从此便将自己的心灵彻底封闭起来,再也不愿去聆听外界的声音……“他每日不吃、不喝、不睡,只是折起一片叶子,吹着他姐姐生前教他的一首曲子:‘樱花谣’……“他姐夫望着日渐憔悴消瘦下去的孩子,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帮助他……为了生存,也为了为他姐姐一家报仇,他的姐夫加入了一个叫作樱冢护的杀手组织,并让那个孩子也加入了组织,成为组织中最年幼的一名杀手……”听到这里,筠悒忍不住惊呼出声:“那个人、他怎么能让那么小的孩子双手沾满鲜血?——他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妻子?!”紫瞳少年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缓声解释道:“因为,那个孩子的心,已经碎了。他不吃不喝,每日只是靠着他姐夫给他的真气维系生存……可是真气又怎能充当食粮?他姐夫得知樱冢护有一种秘法,可以控制人的心魂——他为了救这个孩子的命、也为了随时可以照顾他,便送他与自己一起去做杀手……“樱冢护的主人看出那个孩子有着非凡的潜力,便在那孩子的体内植入了一种邪恶的力量,让他忘却所有的忧伤与恐惧,让他成为一具无知无识、只懂得杀人的人偶——而那个主人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在一年后便派出杀手,杀光了他家族所有的仇人。“为了将他培养成一名出色的杀手,主人又以阴邪的秘法炼制了一种药物,能最大限度地增强他的能力……“但由于那个孩子实在太年幼,承受不了那药物霸道的力量,每日都会沉入深度的睡眠中,任凭那股邪异的真气在他体内肆意涌动、成长。而一旦到了夜晚,他就会像一具只懂得杀人的傀儡——不停地,为主人除去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泷魅漫长的叙述终于到此而止。筠悒泓澈的眸底已隐隐有水光泛动。她轻吸一口气,缓缓问道:“直到……你遇到了玄隐前辈?”缓而沉重地,泷魅轻轻点了点头。“那么,师父究竟是不是你杀的?”联系到那个雷雨夜、那个蒙面黑衣人说的一句话,筠悒心中疑窦顿生。泷魅沉默了一刻,却终于只是垂下双眸,静静答道:“是我。”“不是你……”筠悒却是蓦地摇头,语气坚决,一字一字、冷冷问:“你究竟,是在为谁掩饰?!”泷魅没有回答,通透的眸底仿佛有紫色浪潮激流涌动,脸色亦在一霎间苍白了下去。“那个人是不是你姐夫?!”筠悒却不给他沉默的机会,厉声质问,“而你姐夫,便是樱冢护现任的杀手主人!——是不是?!——究竟是不是?!”泷魅仍不答话,却忽地轻轻阖上了眼。长睫如扇,在他眼下投下两弧浓密深影,掩去了其间波澜。筠悒深深吸了口气,竭力平静地一字一句道:“三年前那个黄昏,事发前在岱山下告诉我师父将被人杀死的蒙面黑衣人,便是你姐夫!而那个时候,师父其实已惨死在他手里!”“……”泷魅无言以对,唯有继续沉默。便听筠悒寒声又道:“师父武功高绝于世,本绝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杀死……想必、想必那个人定是以你性命相挟——师父紧张于你,因此才会遭他暗算!是不是?!”泷魅脸色早已煞白如死。却终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平静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筠悒缓缓摇头,凄然望着他,眸底渐有泪光泛动:“师父养你、教你,是你的亲人;而那个人,也是你最亲的人……这仇你报不了,我不怪你!“可你……你竟然直到此刻,还要帮着他隐瞒!“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对此心怀内疚,竟宁愿死在我剑下……既是如此,你何必还要再帮他卖命、继续作孽?!”筠悒清寒的目光宛如剑光般聚照在他脸上,话声掷地,一字一句,凄厉无比。泷魅默然。无声地叹出一口气:那日他纵身跃落绝崖,原是想要一死了之的,谁料姐夫却令属下驾驭苍鹰在崖下接住了他。他抬起目光,静静凝望着筠悒。紫色眸底隐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悲凉笑意,缓缓开口道:“我们的师仇已经报了……我姐夫他,已经死了……”筠悒微微一怔,便听泷魅缓声解释道:“早在今次派我来执行任务之前,组织内便出了变动……“自从上一任主人死后,三鹰、六鹰、七鹰他们,早已对姐夫存有异心……我本以为姐夫能控制得住大局,谁料……竟然连他曾视为手足的太鹰杀生郎,也背叛了他……”筠悒仿佛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沉吟道:“太鹰……就是在那夜福祥客栈里,重伤你我的那个黑衣矮人?”泷魅缓缓点头,眉梢渐渐聚起一抹肃色:“他们今趟来中原,埋伏在我们必将行径的金陵城福祥客栈,便是为了杀死我、除去他们的心腹大患。”筠悒倒吸一口冷气,正待再开口时,却忽听一男声冷然喝问道:“你杀我庄内十七名下人,便是因为被人种入你身体里、那邪恶的力量作祟?你重伤之下运功,不慎走火入魔,无法控御那股力量,所以才会行出这等残恶暴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