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一声尖锐的嘶啸,一袭白衣陡然跃身而起,折扇在半空中舒张开,一道霸悍无匹的扇风倏然透空向着那魔音汇聚成的漩流的中心怒飚而去!妙水心头剧震,欲要阻挡已是不及。筠悒真气衰竭之下,又再强自发动这“弑神魔曲”已身受反噬之力、伤及脏腑,此时如何还有余力,抵御五明子之一的妙空使这豁尽全力的一击?便见她一口血箭蓦地飚出,生生受了妙空这全力而发的一击,却挺身紧紧护住她怀中那把沉香木古琴!妙水瞬息间已飘身而起,广袖拂出,一道冰寒的劲气登时自他袖内飚扫而出,隔空接下了妙空再度施来的一击。另腾出一手,已将奄奄一息的筠悒拥在宽大的衣袍内,运气为她护住心脉。妙空一击不成,反被妙水浑厚霸悍的冰寒内息震得胸口血气翻腾。他惊怒之下,急忙撤招,抬袖拭去嘴角鲜血,怒叱道:“妙水,你竟为这个女人伤我!”他语声未落,便听一个清冷的女声缓缓而道:“这个姑娘本座喜欢。妙水,你将她救了,带回我大光明顶,再听候本座发落。”“是,教主。”妙水微微躬身,应声而答。妙空一惊抬首,却见那一袭雀羽金袍、面悬金纱的女子,正缓缓走过一地狼藉的广场,淡漠的目光看也不看那群被他们制住的刺客,只缓缓向着白玉石阶上走去。清冷淡然的声音听来已略有几分疲惫,“至于这群人,料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我明尊教若是从此再不为江湖上人指责了,那才是怪事了。汉人有句话叫作‘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么多年有他们这些想要覆灭我明尊教的义士在,才训练出你们的警觉性。若把这些人全杀了,本座反倒觉得寂寞了……放了他们吧。”妙空脸色一白,随即只得俯下身,恭声应道:“是,教主。”意识完全消散之前,筠悒耳中最后听到这个透出凛然威仪的清冷女音,忽然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无边血色污迷了她的视线,她只觉得一双温暖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了她——带着似曾熟悉的温度,与陌生的男子气息。她奋力睁开眼来,透过朦胧的血光,她看到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无边无际的疲惫忽然漫压而来,黑色的潮水渐渐湮没了她的视线。她忽然只想在这温暖的怀中永远沉沦、沉沦,再也不要醒来……****“妙水大人,段姑娘由我们照看着便可以了,您去歇息一下吧……您已经三日没有休息过了。”青衣侍女送来水盆及汗巾之际,悄悄督了一眼坐在床榻边的青衣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然而妙水却犹若未闻,目光只定定停驻在榻间昏迷的女子身上,神情专注而凝定,不时拾起汗巾,仔细为她擦拭着额际渗出的汗水。青衣侍女默默放下手中的水盆与汗巾,不由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妙水大人的阴郁无情,在这大光明宫是出了名的,自打她加入明尊教、被安排服侍妙水大人的三年来,还从未见他待谁如此好过。即便面对教主,妙水也是三分恭迎,四分尊敬,加上三分淡漠……难道,对事事都仿若不曾上心的妙水大人,也为这个女子尊贵的身份以及传奇的背景所吸引了吗?她正自失神间,便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在敦煌,为了稳住她的伤势,给她服下了凝神散……没想到,这药效对她而言,还是太烈了吗?”她正自错愕,转过头去时,却看见妙水大人的目光仍只是一瞬不瞬地停留在那昏迷中的女子身上——方才那声低语,原来不过是他无心出口的自言自语。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水已冷却的金盆端起,便转身退出房门。余光仍能看见妙水大人正神情专注地为那红衣女子轻轻梳理着那头黑绸般的长发,目光竟是从未曾流露过的温柔与宁静。妙水轻轻捋开她水红色的衣袖,指尖遍抚着她的手臂——那洁白光致的玉臂上,道道深深浅浅的疤痕纵横交错着,一只绵延贯穿她整条手臂。青玉面具后的眉宇不由微微皱起:这个大理国最尊荣高贵的公主啊,是什么理由,驱使她奔波浪迹江湖、受尽困顿流离之苦?为何她不肯在她皇叔的护荫下,安安分分地安享荣华、觅一良人呢?他轻轻为她掖紧了锦被,便待转身离去之际,却突觉衣袖一紧。他愕然转过头,却见红衣女子烟眉轻锁,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袖,口中呢喃轻唤道:“哥哥……”他蓦地一震!这个声音那样稚拙,又那样无力,语音中隐约透出深切的疲惫。然而,却仿如一道惊天响雷,赫然击中了他的心。他再度转过身,凝望着这个与他有着莫大因缘的女子。只见她一双如烟黛眉微微颦起,水红色的面纱轻轻漾动着,神色间竟是有着让人疼怜的软弱与无助。——也只有在失去意识的睡梦中,这个倔强的女子才会流露出灵魂深处,那份刻骨的不安与脆弱吧?自幼失去双亲庇佑的她,离开了唯一的亲人、拜入师门,自此她的身份由一个高高在上的大理国皇室公主转而成为一个江湖人。三年的江湖风霜,早已磨去了她作为一个皇室公主的娇纵与虚荣——又或者,那些品质,从未曾在她身上出现过。他正自失神间,便听面纱后忽地传来宛如梦呓般的轻问声:“哥哥,你从前不是说过,我永远不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