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悒心中咯噔一跳,正以为他又忽然改变了主意、要参与争夺这个武林盟主之时,便见场下一道白色电光倏地划过会场,刹那间,天际满月光华亦为之一黯。众人定睛看去,见却是一个人,身形犹如一抹惊鸿照影般,一瞬即已掠至比武台上。天际月色正明。他白衣胜雪,临风立于场中,那袭白衣上似乎也流蕴着淡淡的柔光,仿佛摄夺了天地间所有的光源,竟似比夜穹中那只冰轮更要皎洁夺目。便见那个宛若天外飞仙般的男子目注此刻站在场中央的中年男子,温润的脸上渐渐透出一丝怒意,愤然道:“似你这般邪毒的身手,与魔教妖人有何分别?”他在说这句话时,却是垂头望向横亘在二人之间那具冰冷的尸体——一个漆黑的窟窿贯穿了那具尸体的胸膛,妖艳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会台。浣剑斋斋主柳澹之此时仍与上次一样,静静坐在会场正中的梨花木交椅上,宛如一具光华四射的傀儡。在他旁边依次坐着他的夫人、华山派掌门魏南山与丐帮七袋长老吴庸尘。此刻望见这样血腥而惨烈的一幕,这四人均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见比武台中央那中年男子身材奇高无比,足有九尺长,偏又生得瘦削如猴,使他整个身形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他的脸也如同他的身材一般又瘦又长,额头比下颚更尖锐,宛如一个倒生的三角。这样一张脸看去就已经让人倒足胃口了,偏偏他脸上还生着一副鹰钩鼻,一双锐利的眸子仿佛也是两个小三角,目中精芒暴射,此际正盯咬在沈清照脸上。便听他阴阴冷笑道:“这武林大会说明了是以武力决胜负,刀剑无眼,伤人性命也是在所难免,为何沈公子偏生要和在下过不去?”便见怒意顿时腾满了沈清照清俊的面容。他犀利的目光冷冷盯着那瘦削高挑的男子,寒声问道:“你是哪一派的?”“我是哪一派的,好像轮不到阁下你来过问吧?”便见那瘦削男子面露讥诮之色,斜目望着他,冷眼挖苦道:“怎地?难不成阁下有意要入我门下、拜我为师吗?”他此语一出,台下当即响起一阵哄喧笑音。然而思及此人出手之歹毒狠辣,他们的笑语声顿时又哑在了喉间。所有目光齐皆投向那个宛如救世神明般的白衣男子,盼他能一剑斫去这个残忍的魔人的头颅,还他们一个正气浩存的江湖正道。沈清照仿佛也感应到他们的心意一般,一向温和的眸中陡然凝起一丝杀意。便听他“锵”地一声弹剑出鞘,剑发龙吟,在他掌间嗡嗡颤动。曈影好似看戏一般望着台上这一幕,唇际忽地掠起一个有些捉摸不定的笑意。便见他忽然间微微侧过脸,低声问身旁的红衣女子:“你猜他几招能得胜?”筠悒微微沉吟了一刻,随即轻答两字:“三招。”便在二人说话短短的须臾间,就见沈清照手中那柄名为“流风徊雪”的宝剑剑锋已抵上了那瘦削男子的咽喉。宛如雪色般淡淡的光芒在剑锋上氤氲流转,映得沈清照一双古泉般的眸子清冷似雪。便见他瞳孔一缩,冷冷喝道:“南海剑邪的门人竟也敢来武林大会生事!”就听嗡然一声轻鸣,流风徊雪剑上溢泻而出的凌厉剑气已擦破了那男子的肌肤,他颈上立时多出一道血痕。那瘦削男子似乎这才终于慌了神。此际性命攸关,又哪里还理会得什么颜面、风度,当即猝然屈膝向他跪下,逆着他寒光四溢的剑锋,哀哀仰脸望着他,目含乞求之色。便见沈清照清逸的眉间透出一丝淡淡的悲悯,摇头叹息道:“南海派竟会出了你这样不成器的弟子,剑邪倘若在生,必定不会留你于世!”他轻轻叹了口气后,便缓缓收剑归鞘。就听曈影此际忽地冷笑道:“看来你果真很了解他。”筠悒面色沉了沉,轻轻咬住了唇,却也并不欲辩解什么。——又何须同他解释呢?就见曈影话音才落,却又微微摇了摇头,仿佛为了否定自己方才的话一般,悠悠一笑道:“不,应该说,我的妙水使眼光果然独到精准……身为教主,我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才是。”他话音幽冷,唇角却偏偏噙着一缕闲淡而优雅的笑意。筠悒轻轻吸了一口冷气,仍不答他。曈影却又微侧过脸督向她,那温煦的笑意中仿佛忽然有了几许嘲弄之色:“那么,若是你与他交手,又能在他的剑下走过多少招呢?”筠悒却仿佛没有听到他最后的问话。她此际目注场中,俏脸煞然变得苍白!——便在沈清照收剑归鞘的一瞬,那瘦削男子袖底忽地腾起一道寒光!寒光宛若飞龙,瞬间便已飙至沈清照眉睫!在场观战的所有人面色几乎都是一变。便听筠悒当先失声提醒道:“小心!”然而她话音未落,便见沈清照白衣已化作一道皎电,竟以人眼不可辨察的速度陡地飘退出丈余远。几乎便在他身形离地之际,一道剑光以同样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他指尖凝聚——这位试剑山庄的二公子,竟能以指代剑,迅速以真气凝聚起一簇无形剑气!剑光猝起,那瘦削男子的右臂便倏地自他身上分离!便见那截断臂疾飞上天,空中登时血落成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