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路的尽头,一直有一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在轻轻呼唤着她——“我的妹妹,请你记住,你永远不是一个人……”恍惚之中,耳边又响起了哥哥的那句话。她看见那个红衣少女对着灰茫茫的天地尽头,大声高呼:“哥哥,你在哪里?”然而,却没有听见一个声音响应她的回答。她一路走,一路走,登上了白雪茫茫的昆仑山,来到那个传说中雪域里的圣境、西域人所信奉的“神”的居处——大光明宫。在白曜石垒砌的巍峨高台上,她看见那个青袍蓝发的男子,在数万教民的膜拜之下,举行接任仪式。一时山呼之声及颂唱之声响彻天地,整座昆仑雪山仿佛都为这个神祗的威仪而震颤了起来。就见那个青袍男子站在巍峨的高台之上,远远朝她伸出手来——那一刻,她在他的身上依稀闻到了与哥哥相似的气息。那个熟悉的气息诱使着她伸出手去,在万众仰视的目光下,轻轻揭开了那张青玉面具。然而她的手却就此僵凝在空中——面具之下,是一张狰狞而丑恶的面容,满脸血迹殷然,犹如一只从地狱里逃出的修罗恶鬼!她“啊”的惊叫一声,急欲退后,然而那个恶魔却猝然握紧她的双臂,霍地低下头去,对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咬下!就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一道黑影在半空中一个折身,在她身前飘然落下。黑衣少年的面庞刚毅而清秀,染满血迹的双刀紧握在他的双掌之中,宛如两轮清冷的弦月——上弦月与下弦月,在煌煌日光下,同时现世!黑衣少年的目光越过她,冷定地望向对面的魔头。森冽而浩荡的杀气,自二人身上蓬然而生,激荡得二人的衣衫皆在雪风中招舞如滚滚怒潮。二人无声对峙之际,只见方才日色明朗的天空忽然间变色!空中霎时狂风怒啸,乌云涌动,流霜漫天。白茫茫一片的视线中,眼前的一切都犹似隔了千里远。只有那铮铮的刀鸣声与赫赫掌风不断响起,凌厉的刀气与掌劲在空气中呼啸回荡。那一青一黑两道人影在狂风怒雪中回旋飞翔了一周后,又倏然掠回,在她身畔顿住身形。血……殷红的血珠,自那冷亮的刀锋上滚滚滴落——两柄弦月刀一左一右,尽皆洞穿了青衣男子的琵琶骨。她站在一旁,震骇地望着这一幕,赫然惊见:黑衣少年那冷峻的脸庞上此时也已染满了狞恶的血腥气,双目尽赤!就听黑衣少年狞笑一声,突然反手拔出双刀。旋即,那惨亮的刀光在空气中曳过两泓优美而凌厉的弧度,刀锋上渗透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向着青衣男子迎头劈落!那一瞬间,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她蓦地飞身抢上前,不假思索地,在那两泓刀光劈落的前一瞬,及时地阻挡在二人之间。鲜血,瞬间从她身体各个关节处汹涌而出,溅染了两个男子一身,青衣与黑衣上都绽开了朵朵寒梅。“箬恒……”她极力仰起脸,用她那气若游丝的声音,轻轻呼唤着这个自幼便念唤过无数次的名字。她费力地抬起手,仿佛要试图去触摸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的面庞。然而眼际突然一黑,她伸出的手顿在虚空中,便忽然间失去了意识。“筠悒!”意识消失前的一瞬,她听见两个男子喉中同时发出这声悲凄的呼唤。而她仿佛已疲惫至极,仰身靠在身后青衣男子的怀中,意识便已渐渐消散。朦胧之中,她只感觉,身后的那个怀抱,是那样的暖、那样的暖……就像那时候一样……****“教主……”毓凤宫内,两名白衣侍女此刻正守在红衣女子的床边。她们转身望向疾步赶来的人,当即敛衽行礼,低垂的眉宇间写满了忧色。“哥哥。”便在他迈入内室的一瞬,他听见那个昏迷中的女子口中喃喃吐出这个称呼。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男子在听见这个称呼之际,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旋即,就听他轻轻叹了口气,讷讷道:“被魇住了吗?”“你们都退下吧。”他淡淡吩咐。“是,教主。”两名白衣侍女应声躬身一礼,便即转身退下。房门关上后,便见瞳影无声地走到床前,俯低身去,轻轻抬手,探上了她的额头——昏迷中的女子此刻的身体,竟是犹如火一般的炽烫无比。他无声地叹出一口气,在盛满冰水的金盆中浸湿了毛巾,旋即倾身为她敷在额上。这时,却见那陷入梦魇中的女子纤秀的眉头深深紧锁,仿佛梦到了什么极端痛苦之事,无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再度喃喃唤道:“哥哥。”瞳影的手背此刻正轻柔地掠过她的面颊,动作间带着某种难以言传的怜惜与眷恋。在再度听见这声低唤之际,他忽地俯下身去,轻轻抱住了她。昏睡中的女子也无意识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将脸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间,脱口低喃:“哥哥……”然而这次,她的声音却已不再那样茫然,而隐隐有了一丝安然与满足,腮畔也漾起了两轮浅浅的笑靥。便在这时,却听一阵急促的足声猝然间响起,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空洞的回音。瞳影只觉心里毫无来由地掀起一阵烦躁,当即蹙眉道:“本座不是说过,没有我的传召,不得随意进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