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四 别君去时何时还 (5)

如今，自己要去日月神宫那样危险的地方，湮儿在这个时候离开……或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可是不知道为何，心中竟隐约潜隐着某种莫名的不安。她怀着这份未知的不安与惶惑，方踏出寝宫大门，便见瞳影已徐步行来，身后簇拥着风火明空四明子、紫白金青四圣女、十长老、二十八宿护法及大群白衣教众。筠悒正自错愕间，便见瞳影竟忽然交掌于胸前，躬低身，向她深行一礼；身后万千会聚在大殿门口的教众亦是均皆交掌于胸前，深深躬身行礼，脸上都流露出一片虔诚之色。在明尊教，教主只有对明尊神、及前任教主的灵柩才可行此大礼。然而今日，瞳影却为她而破除此例，率领全宫上下弟子对她行了明尊教至高无上的礼节，以示对她的敬意。筠悒蓦然间沉默了下去。在这样宏大而浩荡的场面之下，她静静凝望着面前的明尊教教主——这个才认识不过一年的男子、这个即将要送别她的男子，忽然间有泪盈睫。瞳影却只是站在她身前，含笑朝她伸出一只手——那摊开的右掌之中，赫然托着一枚殷红的宝石。那颗宝石上光华轮转，在瞳影微微苍白的掌心中，宛如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天边那一抹彩霞映入大海中的倒影凝聚而成，因此萃取了天地间最美的华彩、与最通透纯净的光辉。仿佛有种不可抗逆的力量，驱使着筠悒缓缓抬起双掌，谨慎而肃穆地捧过那枚红宝石，却禁不住微微讶异道：“这是？”“这是我明尊教的圣火石，与四圣物一样传承了千年。”瞳影目注她，温然一笑道，“传说此物中封印了光明神在世时的神力，是我明尊教至高无上的秘宝——虽然千百年来，都无人知晓如何运用其中的力量，但是传说它具有的神秘力量可以守护携带者的安全。”“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你送给我？”筠悒愕然脱口，怔怔望着瞳影脸上难得流露出的温煦笑容，心头忽然无来由地一紧。“不是送给你。”瞳影顿了顿，殷殷看着她，“是要你有一天，带着它，回到大光明顶，将它送还给我。”“……”筠悒蓦地哑口，胸脯微微耸动着，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然而那双冰蓝色重眸却定定地望着她。便听瞳影缓、而沉静地开口问：“你，能做到吗？”筠悒咬紧下唇，只觉得口中那个字竟仿似有千钧重。良久后，便见她终于极缓极缓地点了一下头，轻声承诺道：“筠悒定当不辜负教主之期望，必会带着它平安返回。”“好！这才是我的妙水使。”瞳影含笑望着她，眸光微微闪动，“你还有什么心愿吗？说出来，我会尽力帮你达成。”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然而这样轻柔的语声中却仿佛含了某种不容置驳的深沉力量。——在明尊教里，有多少教众拼着性命，只盼在有生之年能立一件大功，能得教主开口许之一诺；而武林中，又有多少人连做梦也不敢想象，若能得明尊教光明教主许之一诺，那是百座城池、半壁赵室江山也换不来的无尚荣耀与权威！然而红衣女子默然片刻后，只是缓缓开口道：“我只希望教主记得曾答应过我的事：帮我救出我的师弟。除此外，我别无它求。”“好。”毫不迟疑地，瞳影点头应道。“还有……”筠悒忽似又想起什么一般，目光顿时黯淡了一下。踌躇了一刻后，才艰难地开口道：“如若……如若我的师弟与你当真有再次兵刃相见的一日，我求你……”“不要求我。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听见‘求’这个字，从你口中说出。”瞳影凝视着她，轻轻叹息，“我答应你，会放过他。”重如山的承诺从这个男子口中轻声吐出，却带着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筠悒凝望着他，心底忽然间有涩意泛涌：眼前这个人并非君子，可是他之一诺，却字字重若泰山，连君子都望尘莫及。心念倏然间一转，脑际突然毫无来由地闪过前日那个可怕的噩梦，她不由颤声道：“我师弟入魔之后，武功恐怕天下间无人能挡，若是你……”“我说过：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杀死我。”那双修长而微凉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便听瞳影温声安慰，一字一句道，“只有我，有资格决定是否要杀死我的对手。“而我，既已经答应了你，便无论如何不会杀他。”“……”筠悒在他双掌温柔的安抚下缓缓点了点头，泪水却终于无可抑制地从她清丽的双颊边成珠滚落。瞳影抬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颚，凝看着她，柔声说道：“让我送你去罗浮山吧。”筠悒霍然一惊，强自收住眼泪，脱口道：“可你是他们的教主，如今的局面又……”“不必为我担心。”瞳影却是再度拍了拍她的肩膀，温然笑道，“江湖、与你，我自有把握能同时兼顾到。“而教中事务，我已暂时分派给了风火明空四明子、与十位长老。他们都是本教元老，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定能帮我妥善打理好教务。“而我，现在的使命，便是亲自送你去日月神宫——作为这个大光明宫的主人，护送我最尊贵的公主，这难道还不是与江湖同等重要的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