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悒想了想,不由迟疑道:“可是,外面的万象天罗阵……”“姐姐莫要担心。”便见湮儿柔然笑道,“我已探查清楚,这座神宫里,还有另一条隐秘的路径可以下山……”见筠悒依然有些踌躇,湮儿忍不住催促道:“姐姐,你相信我!湮儿什么时候骗过姐姐呀?……姐姐你赶快出来,我们一起逃吧。”闻言,筠悒终于不再迟疑。当即手扶窗棂,翻身跨出了窗口。然而由于这些日子失血过多,她的身体早就虚弱已极,落地之际,一个踉跄,竟几欲跌倒。湮儿赶忙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扶住。在月夜下,凝望着筠悒苍白如雪的脸色,她不由担忧地问道:“姐姐,你还好吧?”便见筠悒连忙立稳了身子,摇头强笑道:“我没事。”凄凉的夜风无声地穿过空寂的神殿,那两个纯白的身影正迅速湮没在迷离的树影中。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详的变故一般,正在打坐静修的白衣祭司蓦然间睁开了双眼。“神月。”他掀开白色的帷幔,步出神殿,急声呼唤自己的弟子。便见一名白衣少年宛如一缕白色的幽魂,从夜色中“飘”了过来。“师父,什么事?”白衣少年在他身前三步外立定身形,俯首问询道。“你去神水宫查探一下,看看灵月仙子是否还在宫里。”显然有些不安,白衣祭司的声音里有着极其轻微的颤抖。“是,师父。”白衣少年恭身一礼后,便疾步退去。须臾后,他的身形已再度出现在神殿的大门前。“师父,灵月仙子不见了!”白衣祭司的脸色刷地苍白如死。他疾步走出神殿,吩咐弟子:“你即去天池宫,查看圣女的情况。若是她不在神殿内,便立刻召集所有的弟子,搜查圣女的下落。”“师父!”那个名叫神月的少年第一次见到师父如此惶急的神色,心中不觉也有些不安,忍不住失声问道,“师父,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傍晚占过一卦,星象显示说,圣女今晚将有大劫。”急促的话音中,白衣祭司的脚步分毫未停,眉间隐郁着一抹深深的忧色,“现在我们只能祈祷,她自己千万不要踏出天池殿才好。“我早已推算过,神湮是她宿命中的变数,是唯一能挟制于她的人,亦是她最大的灾星——她此生最大的劫数,将因神湮而起。“而若然她真的在我日月神宫遭遇不测,那么……”白衣祭司淡漠的声音忽然间起了一丝战栗,“——我日月神宫,恐怕将会迎来此世最大的浩劫。”白衣祭司忧郁的叹息声回荡在无边的黑暗中,随风化散开去。明月无言。“湮儿,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眼见周围的林木越来越幽森晦暗,连月光也似乎被阻隔在天之外——仿佛二人从踏入这片树林的一刻开始,便已踏进了幽冥界的禁地。那种隐秘的不安感让筠悒心中不禁疑窦大起,脱口追问身旁的少女。然而,却未听见湮儿的回答。那个少女只是领着她,径自在前面奔跑着,身形轻盈得犹如一头奔行在山林间的小鹿。对于这座被喻为武林第一禁地的神宫,这个自幼生长在中原的少女竟有种宛如奔走在自家后花园般的熟稔。筠悒却已渐渐跟不上她的速度。她又勉强奔跑了几步后,终于力竭般地,踉跄着跪倒了下去。“姐姐?”便见少女诧异地回过头来,试探般地轻声问道,“姐姐,你没有力气了吗?”“对不起,我、我……”就见筠悒手抚胸口,烟眉紧锁,仿佛说出这几个字,已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颓然跪在地上,胸脯急促地起伏着,艰难地喘息起来……此时的她并没有看见,黑暗中,那个白衣少女转过头望向她的脸上,竟忽然露出一种十分诡秘的笑容。——那绝不是属于“湮儿”、这个跟她一同生活了四年的少女,脸上会流露出的神色!便见少女仿佛感到很惋憾一般的,深深叹息道:“看啊,这副身体,已经衰朽成这个样子了吗?我本来以为,你至少还能再多支撑一会儿的。”便听少女又柔柔地叹了一口气后,语声陡然一厉:“既是这样的话,不如便让我将你这副残朽的躯体彻底摧毁了吧!”闻听此言,筠悒不禁霍然变了脸色,震惊地抬眸目注眼前这个少女。透过暝朦的月影,依稀能看见咫尺外那张妖异的面孔、和那脸上欢快而恶毒的笑意,宛如一朵冥界的墨莲,在暗夜中诡异而恣肆地绽放。筠悒霎时如受雷亟,不由颤声脱口:“你……你不是湮儿!”“嘻嘻,我的好姐姐啊,您莫非真的不认得我了吗?那妹妹我可真的是会很伤心的哦!因为……我可是您带大的呀,姐姐。”就见少女十分温柔地一笑,脸上又绽露出那种温婉恬静的表情来。她轻轻俯下身去,仔细抚摩着筠悒的脸庞,指尖却是一片冰凉。感觉到女子的肌肤在她指下发出的轻微战栗,少女不禁有些得意地欢声笑了起来,“看来姐姐还是认得我的呢!”“你……”筠悒吃力地挣扎着,才能勉强抬起脸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少女,艰涩地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就见少女忽地拍着手跳了起来,用尖尖的指甲戳着她的脸颊,仿佛在肆意玩弄着一具造型逼真的人偶娃娃。一丝天真而调皮的笑容在少女眸中缓缓散开,“因为,我恨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