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整个大院内尘烟蔽天,杀伐之声四起。那些身着山庄家丁服装的明尊教弟子的数目虽未及装扮成宾客的正道武林人士,然而却尽是从明尊教总坛、大光明顶调出的精锐部队,由于后发制人,又合成包围之势,只是须臾间,便将正道武林人士逼得节节败退。整个玉梅山庄,顷刻便化为一座修罗炼狱!残阳如血,寒风嘶啸。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入耳尽是不绝的锐器交击的响声、刀锋切入骨骼时摩擦出的钝响、与濒死的惨厉凄嚎。筠悒不觉陡地闭起了双眼。继又睁开,侧首望向瞳影,却见他神色淡定而从容,嘴角甚至始终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心中豁然雪亮,不禁暗暗苦笑:原来这一切,都早已在他的算计之内。瞳影早就将山庄内所有下人全都替换成他的人,只不动声色地等待着武林正道猝然发难的一刻,好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而此次,为了发动这绝杀的一击,正道中派来的又何尝不尽是其中精锐?数目更达千余之众。筠悒从那些人的招式之中勉强能够辨认出:那里面有崆峒派的飞凤手,武当派的八卦掌,丐帮的打狗棒法,华山派的君子剑……甚至还有少林派的大金刚拳。而方才玉倾城发出的那几枚炸丸,却是江南霹雳堂雷家秘制的雷神弹。……都来了吗?筠悒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决定:投身魔教、委身魔教之主,无异于与整个中原武林、整个正道为敌。她背叛了自己的过去,背叛了曾经的信仰,背叛了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而顺从于内心邪魔的驱使……究竟,是对是错?天地无言,只有充斥着整座山庄的杀伐之声与惨厉的凄啸回答她内心的疑惑。暝色四合,月轮渐从天幕后浮出之时,这轮疯狂的杀戮才终于止息。遍地都是纵横交叠的尸体。大部分是武林正道弟子的,而明尊教教众也已折损了半数有余。然而尽管是在这样一轮疯狂的绞杀下,仍是有少数正道弟子从中脱身而出,潜逃离去。就见站在檐顶最高处那个一身喜服的新郎此时正手携他的新娘,从空中飘然而下,降落在血污狼藉的遍地尸堆中央。身形降落之际,二人鲜红的喜服在睽睽目光之下、在夜风中猎猎飘舞,大堂前鞭炮的残屑被风吹卷而起,宛如妖红的花雨,落满二人一身,犹如在诉说着一场最凄美的讽刺。此时整个玉笛山庄内,除了明尊教中之人外,便只剩下一个活人。玉倾城。瞳影缓缓放开筠悒的手,一步一步向他走去。鲜红的喜服带着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仿佛死神的魔爪,将这位宛如魏晋名士般的柔弱贵公子的心狠狠攫住。就见他脸上毫无表情,只有清冷如冰的声音从那薄薄的唇边一字字迸出,每一个字都宛如来自掌管冥界的至高无上的死神的宣判。“犯,吾,者,死。”红袖招摇,激荡的劲气从袖内**而出。他在夜风中缓缓抬起他的手。魔之左手。“不要!”见他杀机已动,筠悒蓦地上前一步,拽住了瞳影缓缓抬起的手臂。她望着那个狼狈地跪坐在遍地血污中的贵公子,踌躇道:“你听听他怎么说?”瞳影淡淡垂下衣袖,声寒如冰:“我给你一个向我解释的机会。”玉倾城此刻衣衫不整,长发散乱地披垂在肩上,在妖月的映照下,浑身都浸透着一种残艳的颓靡气息。就见他缓缓抬起头,凝望着二人,唇边忽地滑过一个凄苦的笑意。不知道这位自幼未曾吃过苦的贵公子是否是被方才那血腥的场景吓住了,此刻双目黯然无神,尽透着一种寂灭般的神色。只听他缓缓启口,说道:“尊贵的光明教主。我很敬慕您的才识与气度,但是,还请您饶恕——为了我所爱的人,我不得不这样做。。”“你爱的人?”筠悒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不由诧然脱口道,“莫非是……”“是啊……”便见玉倾城低垂着双眸,唇边笑意落寞,“我画中那个人,便是在江城以武闻名的落梅山庄的少主,梅无双。”这位清雅的贵公子缓缓对着月色仰起脸来,柔弱的双肩在夜风中不住颤动。忽听他凄声狂笑起来——在那样凄厉的笑容之下,反透出一种妖异到极致的美。筠悒心下黯然,不禁默然垂下了头。瞳影却只冷冷地看着他笑,无边杀意在他衣袖下激荡澎湃,仿佛随时便能化作一道狂悍凌厉的劲风,于瞬间取其性命!待笑声稍歇后,玉倾城的目光再度黯淡了下去。就见他又无力地垂下头去,语声寂寂:“我与他是总角之友。由于父辈们的交情,我们一直走得很近。一同玩耍、一同念书……他心中早已有了我,而我的心中也只有他一个,再放不下其他女人……“别人都说,我们是整个江城最俊美的男子。当我们二人一同走在路上时,便能吸引整条街几乎所有姑娘的目光……才十五岁时,关于我二人间‘断袖’的传闻,便已在整个江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而关于我二人的丑闻,我们的高堂也并非一无所知。奈何天意弄人,我的妹妹映雪,却是无双指腹为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