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命,妙水又岂敢不从?”就见筠悒盈盈一笑,当即推开酒盏,红袖轻轻一翻,那张九霄环佩琴便已横于桌前。瞳影亦自袖中取出那支碧竹箫,横至唇边之前,突听他幽幽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这支碧竹箫,其实是我父亲的遗物。”“你的父亲?”第一次听他开口提及自己的亲人,筠悒不禁略微有些诧异,方欲开口追问下去,却见瞳影已指端轻捺,一缕箫音幽幽而起。筠悒即也不再多问下去,纤纤玉指轻挑冰弦,一脉琴音合着他的箫音泠泠升起。二人琴箫合奏之音清绝逸远,宛然已不似人间之曲,然而那曲韵中却渐渐透出一种凄恻忧伤之意来。一曲未终,琴音骤止,箫音便也戛然而止。就见筠悒轻轻抬眸望定他,一双剪瞳中忽有清光泛动。筠悒轻声唤他:“瞳影……”语声忽哽,竟是再说不出后面的话来。瞳影默然一刻,随即哑然苦笑道:“为何你的琴音里会有那么深刻的伤感?”“那是因为……”筠悒微微苦笑,两行泪水沿着她的双颊滚滚滑落,“我听见了你箫音里的忧伤。”瞳影无言以对。他缓缓走上前,轻轻抬起手,怜惜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就听他蹙眉问道:“为何流泪?”“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心里很是不安……”她忽然间抬起头,轻轻抬手挑开了面前的绒帘。暝色入亭,映照得女子的面容仿佛一尊一触即碎的水晶玉石,隐隐有种恍然非人的错觉。瞳影心头无来由地一紧,就听她喃声说下去:“我忽然有种预感,好像……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吹箫、弹琴、饮酒、赏月。”“是你想太多。”瞳影心中不知为何,竟也蓦然生出几分烦躁,下意识地断然否定了她的话。“瞳影,抱紧我……”筠悒挨近他,将脸轻轻伏在他的肩头,双眸紧闭,颤声开口道:“抱紧我……”瞳影双臂蓦地一沉,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昆仑山夜间凛冽的雪风穿透了绒帘的缝隙,吹入潜龙亭内。在夜晚侵人的寒风中,筠悒仿佛怕冷一般,肩膀微微瑟缩着,一点一点向他的胸膛钻去。瞳影手臂一紧,骤然用了全身的劲道,几乎要将她柔弱的身子揉入自己的身体里去。“瞳影,抱紧我……”筠悒仿佛已快要在他的双臂间窒息,却仍犹觉得不安一般,向他怀中更深地钻去,菲薄的身子一寸寸地贴入他的骨骼。日光终于一分分从黛紫色的天穹后透出,雪峰之巅已渐渐凝露出第一抹苍青色。照耀着潜龙亭中紧紧相拥的二人。瞳影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开口道:“天亮了,筠悒。”却没有听见回答。红衣女子早已在他的怀中静静沉睡过去。将筠悒抱回毓凤宫,为她放下鲛绡帷帐,方待转身而出之际,却突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足声。瞳影不由微微蹙眉道:“什么事?”“禀报教主,今晨大光明宫外来了个黑衣女人,现正被四明子大人与二十八宿护法拦截在穹门前。可是她……她指名要见教主,还说、还说……”“还说什么?”瞳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清冷的声音里已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说、说她是您的姑姑……”跪在门外的弟子满面惊惶,忐忑地开口答道。就见瞳影闻声霍地长身而起,脸上已骤然变了色。他疾步迈出寝殿,边走边冷冷吩咐道:“即刻传我口谕,传令教中所有弟子,随我去穹门前迎接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