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风的身子又是一震: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吗?她从未想过,他会为了那个女人付出这样疯狂而不顾一切的代价;更未曾想过,他竟已一早便先为自己谋步了退路。因此,在阿克赛钦湖畔,他才没有杀死那个人吗?冰蓝色的重眸幽幽地望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幽邃眼瞳中仿佛闪烁着某种洞彻般的光亮。瞳影此刻的声音极其虚弱,也极其飘忽莫测,透着隐约的寒意,直刺入她双眼里。“你,在想什么呢——我的妙风姐姐?”他的声音那样的轻柔,甚至带着一点慵懒,然而妙风却宛如霎时被惊雷劈中一般,一阵剧烈的战栗瞬间袭遍了她全身。她的失态更加暴露了她的心虚。然而在那样宛如魔神般的目光照耀下,所有的镇定与矜持都在一瞬间坍塌、崩溃。她不自禁地低下头去,紧咬住下唇不语。就见瞳影脸上笑容更加冰冷,幽幽地望定她,轻轻吐字:“你以为,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你以为,纯凭你的力量,真的能那样轻易地调动本教防守的弟子、制造空隙,让他们侵入我大光明宫吗?”“你当我大光明宫是什么地方?!当我瞳影是什么人?!”在他低弱而凌厉的质问声中,妙风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默然咬紧了下唇,却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也,无言可辩。便听他微微顿了一下,那嘲讽的声音在此际听来竟有些像是叹息:“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做出更加聪明一点的事,来报复我……没有想到啊,我竟然太高估了妙风姐姐的智慧?”逆着瞳影冰冷的目光与嘲讽的笑意,妙风终于不再闪避,霍地抬起脸,凝望着他,凄然一笑,道:“可结果,我还是赢了,不是么?因为教主,您实在太有自信、也太自负了。”“是么?”瞳影蓦地哈哈大笑起来,手扶床沿,支撑着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强迫自己站稳。只见他缓缓抬手指向妙风,声寒如冰道,“你以为,凭你们那点小伎俩,真的能瞒过我的耳目?——我就是故意制造漏洞,想要看看,你们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招?!”“可是,教主您……毕竟还是输了。”就见妙风凄然苦笑,笑得娇躯不住轻轻颤抖,靥边却忽地滑落两行清泪,哽咽地吐字道:“因为,教主您实在、太在意那个女人了。所以她就成为您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弱点。”“是。那又怎么样?那也是我甘愿。”瞳影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走向她,那双紧缩的重眸中仿佛有针芒在幽幽闪动:“我很早便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在我不在大光明宫的这段日子里,我一直利用四明子牵制你、留心观察你。我一直,在等你自己露出破绽……”妙风凤眸一挑,苦笑着反问:“既然您已经等到我露出破绽,却为何还不赶快动手,处置您面前这位罪该万死的、叛教的属下?”“……因为,我下不了手。”瞳影轻轻叹出一口气,便猝然捂袖轻咳起来。唇间话声虽然轻,却是一字一字、都清晰无比:“我一直在给你悔改的机会,可是你偏偏不知好歹、要跟我对着来!一次又一次,将本教情报泄露给武林正道!”“所以到了如今……”瞳影语声略顿,垂首看了一眼自己隐隐透出诡异的淡蓝色的掌心,突然间抬起双掌,运力于十指,狠狠扣住了妙风的肩胛骨!“所以,我不得不在我离开大光明宫之前,废去你的武功、废去你‘妙风使’之位,我才能彻底放下心!”语音未尽,他指端蓦然加力,妙风在他掌力之下下意识地挣扎着,泪水滚滚倾落,目光中一瞬间写满了绝望,嘶声叫道:“您为何、为何不杀了我?!”“您……您怎能这样的无情啊……”然而,瞳影并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只是暗暗催动真气,一分分加重了掌中的力道。妙风终于不再挣扎,颓然阖上双眼,默默承受他施予的惩罚。然而,便在他掌力将要穿透她的琵琶骨之际,他的双掌中却猝然起了一阵难以克制的**。宛如瞬间被人抽尽了力气一般,只见他痛苦地伏下身去,双手用力撑着冷硬的白玉石地面,克制着自周身各处传来的剧烈颤抖。妙风怔怔望着他,清媚的眉目间写满了惊骇之色。忽地也轻轻跪下身去,将他整个身子紧紧揽入怀中。就觉一脉温暖柔和的真气从她掌中绵绵不断地涌出,由他背心渡入整个身体,渐渐抚平了他冰冷的战栗。瞳影肌肤下那诡异的淡蓝色在渐渐退去。妙风此刻仿佛已完全忘记了他片刻前才对自己做下的那残忍的行为,只是怜惜地抱着他,哭诉道:“教主,您若是真要离开大光明宫,便请让妙风陪您一起走吧……妙风不敢有别的奢望,只盼在教主寒毒发作的时候,能用‘沐煦风’缓解您的痛苦……”她顿了顿,轻声补充:“就当、就当给妙风一个机会,报偿您的不杀之恩。”“不必。”然而,瞳影却是淡淡推开她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望着她,漠然道:“我只要你立下重誓:此生效忠于明尊教,莫再做出半点不忠于我明尊教的事。”妙风含泪凝望了他一刻,终于依言举起手掌,一字一句、重重立誓道:“请明尊神见证:若是我妙风、阿依克孜,此生再做出半点对不起教主、不忠于明尊教之事,我甘受五雷亟顶之劫,死后将挫骨扬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