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他忽地轻轻皱起了眉——便在那一刻间,他仿佛感应到了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与他息息相关的某个重要之人正在遭遇的危难,一阵莫名而起的刺痛攫肆着他的心,让他不由自主地手抚胸口,在那轮巨大的冰盘前跪了下去。死亡之轮,也在那一刹间停止了转动。“教主。”寂静的冰之玄室中,忽地响起一个声音,仿佛另一个世界中的人,此刻穿透了结界与空间,通过某种秘魔之术将,话语传入了这座冰之玄室。那声音源自于冰之玄室的正中央上方,那面高悬的巨大圆镜内。“教主,妙风姐方才说,筠悒姑娘在半途中不见了……她怀疑筠悒姑娘是偷偷折返回来了,眼下可能……”那个声音至此越来越微弱,后面的话语再也不可听辨,仿佛某种穿透空间的力量正在一分分薄弱下去。瞳影缓缓抬手撑住自己额心,只觉颅脑内嗡嗡作响。那一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忧惧袭虐着他的心,仿佛他的世界也已和那个世界一样,化为了漫空的劫雪……再无生机。“妙空……”瞳影跪在那面命运的轮盘前,左掌紧紧按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心脏正在胸腔中犹如濒死一般激烈而绝望地跳动。这个如同魔神一般的男子此刻口中发出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却仿佛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将每一个字音都透过头顶那面镜子,清晰地传入另一个世界中某处的人耳中。“快、快率集所有教众,立刻回大光明宫……”他喘息了一下,唇间吐出的每一字,都宛如野兽濒死的怒吼——“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她的下落!”****仿佛是守护这座万年雪域的天空中那尊沉睡的神明终于苏醒了,此际睁开他那充满睿智而悲悯的目光,用他无所不能的手,拯救了这些世世代代信奉他的子民。那场末日劫雪,便在那一瞬间,不可思议地停止了。银色的雪花瞬息间在夜空中消失,宛如从未曾存在过一般。仿佛方才那一切可怖的景象,都不过只是一场梦魇。那明亮得妖异的月光也在一点点回归于夜穹。明月无言,仿佛重新恢复了亘古的沉睡。所有殿瓦墙柱都停止了腐蚀,寂静如死的夜空中也终于渐渐有了属于人间的声音。然而,那些已经死去的生命,却是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明尊教的弟子在退回大光明宫后,便一齐避入了教中用来逃难的密道内。仿佛是天意,也或者是当初追随瞳影下山的四明子或二十八宿护法中有人有心留一条生路给这些昔日的同僚一般,大光明宫逃难用的那条密道奇迹般地没有封死,甚至在夜色中静静敞开着,仿佛在迎接着它昔日的主人。然而,那些没有来得及躲入密道的明尊教弟子,却也同他们的敌人一般,尽数变作了这场劫雪中永恒的化石。黑暗的密道内,纳兰柳一直紧紧牵着若湖的手,率领教众们疾步奔走。那妖异的月光仿佛具有某种腐蚀的力量,将密道也一寸一寸侵吞殆尽。密道的石壁在渐渐变薄,宛如盐沙般化去,无数逃难中的弟子们便暴露在那银色的大雪中,变为化石。纳兰柳焦急地牵着若湖的手向前奔跑着,甚至没有时间转过头去看一眼身旁的女儿。直至头顶那盐沙般的可怖声响终于停止,密道内重复于黑暗,纳兰柳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却仍是一刻不停地率领众人向密道出口奔去。出口便在大光明宫山腰处的某座洞穴中。纳兰柳牵着女儿一路奔出了密道,望着夜穹中那轮圆月,微微喘息着,一直紧绷的神经直到此时才终于渐渐松弛下来。然而,便在她暗自庆幸着终于逃过了这场宛如末日般的劫难,下意识地回首去望女儿之际,目光却忽然惊住——她、她竟然不是若湖!身畔这个人,只是明尊教一个普通的女弟子。若湖、若湖是什么时候离开她的?!“若湖呢……”纳兰柳面色蓦地大变,失态地握紧了那个女弟子的手,指端因为过度用力而不断颤抖,凄声质问着。——由于极端的忧惧之后猝然而来的打击,这个明尊教的女主人此刻竟然宛如崩溃了一般,艳丽的面容扭曲着,声音也颤抖嘶哑得不似人声。而那个无辜的女弟子只是惊骇地望着突然发了疯一般的教主,下意识地欲要挣脱她的手,面色却突然呆住。——她的目光此际正望向纳兰柳的身后,一种极端的惊骇之色瞬间凝聚在她清丽的脸上。而此时,她身后所有教众们的目光,也都齐皆注视着纳兰柳的身后,脸上也都同时凝满那种惊骇、恐惧的神色。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纳兰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却见清明的月光下,万里寒光中,一大群人正向此聚集而来,缓缓包围了这处狭小的山穴。看那些人的穿着,竟然是——正道弟子?!而他们衣衫整洁,身上并未留下丝毫打斗过的痕迹——难道正道竟然有两路人马,同时包围了大光明宫?难道这些人,才是他们早已布置好的、最后的杀招?!明尊教众人心中正自惊惶不已,万般纷乱猜测沉沉地笼罩在心头。而待那行人走近之际,明尊教的弟子们才终于望清:中间一人蓝衫湛然,赫然竟是他们明尊教的明力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