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中有气,但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更不能多做停留。本来挺玄乎一件事儿,竟然搞成这样……恶俗点讲,因为一只大肉鸡,引发了一场血案,蛇鼠间马上要爆发一场大战,如果我们再在此地停留,不是被老鼠啃成渣儿,就是被蛇精吞到肚子里,所以只能抓紧离开。我在阿古拉的帮助下将昏迷不醒的喇嘛背在身上,转头看向悦瑾,接着又看向身边极其诡异的一幕。大大小小的爬虫长蛇仍在源源不断的赶来,从墙壁上的小洞内,甬道中不停的爬出来;而黄皮子们的处境显然不太好,吱吱呀呀的叫唤个不停。蛇群与鼠群已经近在咫尺相互试探,洞穴内全都是呲牙嘶吼的怪响声,呲呲嘶嘶,尤其是蛇群,简直堆成了团,密密麻麻的纠缠在一起准备发起进攻。我不由地看向那只白尾巴、白眉毛的老黄皮子,当初就是它给我埋下的‘死桩’,可如今它已经顾不上我了,正在呲牙咧嘴,与水桶般粗细大黑蛇对持着。大黑蛇显得很安静,始终一动不动,只是不停的吞吐着嘴中的长芯,不知道在等什么,一直没有发起进攻。我又看向洞壁下躺着得大金鸡,它几乎没有了生气,更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色彩,虽然它是眼前最大的一只生灵,但如今,却被贼头贼脑的黄皮子们冷不丁的上一口,悄悄地吞噬掉它的血液。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再次听到它那低哀的鸣叫声,充满了凄凉与绝望的腔调,似乎不管他拥有这么强大的身躯和力量,也始终逃脱不掉作为一只鸡的命运,就像是雨果笔下的冉阿让,虽然他也曾辉煌过当过市长,但还是不能逃脱掉孤独终老的命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宿命吗?但这这一切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背着喇嘛朝悦瑾为我们指明的方向走去,一边走我一边想,也不知道类似的情形曾经发生过多少次,听悦瑾说,黄三爷与蛇娘娘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但愿这一次能分出个胜负。闻言,我斜瞥了她一眼,心说:你个涝毛货,净干些给瞎毛驴剜草的营生,它们间的争斗干我们屁事!难怪我总觉得这丫头鬼鬼祟祟,会让人有不牢靠的感觉,看来我的感觉没错,我和喇嘛等人都被这鬼丫头给耍了!我们冒着掉脑袋、搬罐子的危险才偷出来国宝,却帮这些畜生镇压住了此地的气道,帮它们抢夺肥肉大公鸡。悦瑾可能是看出了我在生气,缩头缩脑地躲到一旁不再言语,并不安的搓动起衣角偷偷地瞅我。我看都懒得看她,急忙忙的朝前走去。就这样,我们沿着另外一条甬道向外走出很远,至于大土洞内蛇精与黄皮子间的厮杀,到底鹿死谁手我不再关心。而是担忧起了喇嘛和阿古拉现在的状况。我感觉我自己还行,能抗得住,但身后帮我扶着喇嘛的阿古拉情况不太好,期间,我几次回身用电筒观察他的脸色,虽然他是血糊糊大花脸,但能看到皮肤的地方却惨白一色,我很担忧。我告诉他不用帮我扶着,他执意不肯,最后被我强迫着才拉到身边。难兄难弟结伴而行,默默的朝着不知去处的甬道深处前进。路上,我根本就没再跟悦瑾说过一句话,就当没她这个人。甚至,还想把揣在身上的‘童棺’取出来扔掉,让它见鬼去吧。如此沉默着,摸着黑向前走出很远,我渐渐的感觉到四周的空气越来越通畅,凉飕飕地让人精神抖擞,阿古拉提起精神对我讲“要出去了”。我点点头,心里确实挺高兴,并往上提了提重得像死猪一样的喇嘛,我问询了他几句,但却仍然没有回音,他还在昏迷之中。为此,我恼怒的瞪向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鬼丫头悦瑾,她有些害怕的说道“你,你等等我。”说完,人就消失在了来时的甬道内。我没有停留,背着喇嘛带着阿古拉继续朝前走,阿古拉拿着唯一电筒为我照路,直到我们面前出现一个大土坡,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越往上去的空间越狭窄,我不得不先将喇嘛放下来,猫着腰先爬上去查看状况。整条甬道几乎都已被泥土覆盖,只剩下顶端一尺多高的缝隙,我勉强爬过去,发现四周还是黑漆漆的瞧不出端倪。只好又爬回去,问阿古拉要来电筒,再返回来查看。原来,这里是一座废弃的砖窑,还属于地下,难怪会黑洞洞的瞧不清楚样子。于是我去找出口,磕磕绊绊的爬出破窑,眼前是黑漆漆的夜色和连着阴山的荒地,我左右寻摸了一圈,发现我们竟然离开白塔有将近两里地远,但白塔上的灯光仍然清晰,看来阿古拉的师兄弟们还在那上面念经。我跑回到窑洞内,与阿古拉一起非常地吃力将喇嘛搞出来,本来我们俩身上就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又在土坑里滚来滚去的折腾了好一气,简直成了血泥猴,气喘连连。我开始考虑,我们不会得破伤风吧。破窑里的情况与甬道内不同,半拉砖头,或是破砖堆随处可见,便是一再小心也难免会踩到上面,我还因此崴了脚,还好问题不算严重,坚持着能走。来到窑洞外,我把喇嘛小心的放下,让阿古拉看着他的状况我去叫车,结果才跑到一半儿,鬼丫头就追上了我。我问她做什么?她告诉我,喇嘛的伤需要她手里的东西治。我瞅了一眼,竟然是一节毛尾巴尖儿,白色的。看到这东西,我就知道老黄皮子完蛋了,被压制了道行的它不可能是大蛇精的对手,肯定已经上了西天。我心中有气,所以脚步不停朝前跑着,问她“这东西有什么用?”鬼魅一般飘忽的悦瑾反问我“你知道狗儿咬吗?”这么一说我似乎想起来了,并停住了脚步。在从前,医疗条件还不是发达的时候,解放之前,狂犬病可是要人命的大祸害,没有狂犬疫苗,被疯狗咬到的人十有九亡,我连忙接过那节尾巴。而后,我又没命的朝白塔方向跑去。听说这东西烧成灰抹在伤口上可以救人性命,所以我必须抓紧时间,离着还老远,我便开始喊叫“小冀!小冀!”小冀是个大烟筒,那时候的司机们也差不多都是烟筒,一天两包都挡不住,听见我的叫喊声,小冀叼着烟卷从车上下来,迷迷叨叨的问“咋了?”等我跑到近前,他才看清我满身伤痕的狼狈样子,扔掉烟卷问“你们干甚个啦?咋求整的?”他说的是归绥土话,意思是问我们做什么去了,怎么整成这副德行。我气喘吁吁的摆了摆手,弯着腰,扶着膝盖缓劲儿,说道“快点去救人去吧,喇嘛那边怕是不行了。”当时我确实以为喇嘛就快要挂了,小冀闻言‘哦’了一声后就冲我来的地方跑,我是从大野地里跑过来的,所以他压根就想到开车这码事。直到我再次又叫住他,他才返回来开车。上了副驾驶位,我朝砖场的方向指指,告诉小冀“砖厂,能过得去吧?”小冀一边挂档一边给车辆挑头,回身看着路况,很肯定的道“能过去。”看来他来过这边儿。我便啪了方向盘几下,按响了喇嘛,提醒白塔里的小喇嘛注意——都别tm念经了,今天咱们兄弟全都载了!面包车挑好头儿我也摇下了车窗,探着身子大喊“赶紧收摊!”并提醒“都小心点啊!”那八盏灯笼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想想我们的胆子也够大的,万一来阵风把这些灯笼从塔上刮下来几个,我们也只剩下偷渡到蒙古去挖煤的命了。小冀的驾驶技术不错,沿着破旧的土路朝着废砖厂的方向疾驰,可面包车的抗震功能很差,颠的我七荤八素,疼的直咧咧嘴。小冀问我怎么了,我没好意思说——现在我才感觉到,刚才我中了阴招儿,被畜生们咬伤了屁股,真tmd的疼。车很快就开到了砖厂,刺眼的灯光下,我看到,满身伤口的阿古拉已经没有了站着的力气,精疲力尽的坐在喇嘛的身旁。见我们过来,他先翻了个身,跪倒在地上,完了再一点点的爬起来。下车前,我顺手拿走了小冀放在车上的打火机,两个人跑下车,小冀一瞅喇嘛和阿古拉的样子当时就懵了,眼睛瞪的老大,问我们“咋得了?跟人干仗了?”我也顾不上跟他说话,只说了一句被畜生咬了,接着便过去用土办法为喇嘛治伤。我哆哆嗦嗦地从兜内拿出一张,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急忙铺开,再用打火机点燃黄皮子的尾巴,将烧下来的灰烬小心的接好。在为喇嘛涂抹伤口的时候,我想起来,阿古拉也被那老黄皮子咬过,而且伤口比喇嘛的还要严重,便扯过来他,也给他后脖子上抹一些‘狗儿咬’。管它有用没用,死马当活马医吧。而后我和小冀一人一个把他们整上车,面包车的空间很大,喇嘛仍然处于挺尸状态,扔在最后排怎么摆弄怎么是,我只能猫着腰半站在车里看着他,以防车辆颠簸将他伤到。车辆再次启动,我问了下还能坚持的阿古拉,他的师兄弟里有会开车的吗?阿古拉说有,我便把喇嘛身上的车钥匙取出来,抓在手中。小冀边开车边问我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告诉他,我们被黄皮子给咬了。至于蛇的事情我没有提,反正是被咬了,都一样!小冀闻言唏嘘不已,抽空儿还看了几眼满身鲜血的阿古拉,奇怪问“这顶有多少只黄皮子啊?”我心想,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反正眼前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还没等我跟他仔细说,小冀就相信了,因为车灯前突然跑过去一大片黄老鼠,也不知道在逃向哪里。小冀忙跺了脚刹车,惊骂道“艹的!快给消防队、防疫站打电话!”显然也被眼前铺天盖地的景象给震惊到。一次出现这么多黄鼠狼,确实很惊人。看来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如今抓老鼠这事儿已经不归猫管,要找消防队和防疫站帮忙……路过白塔门前,我喊小冀停车,阿古拉师兄弟们已经收拾好东西等着我们,但要想到达他们那里,车辆需要先朝里拐肉,完事儿再拐出来,太麻烦。所以我直接跳下车朝他们跑去,人还没到地方,就把手中的车钥匙扔了过去,喊道“市医院!”接着我又跑回来,催小冀赶紧去医院。很快,汽车就上了柏油公路,飞驰在深夜昏黄的路灯下,由于是市郊,路上的车辆很少,小冀的车速很快。但我感觉到,眼前的景物像是在放电影般不断的倒退着,身边小冀似乎是在跟我说道着什么,但我觉得不真实,听不清楚。我强打精神看向他,想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我真的坚持不住了,感觉自己的眼皮就像是千斤闸刀,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正一点点,一点点地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