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君玉走出客栈,忽然听得大街上人声喧哗,紧接着,她看到孟元敬走了进来。“君玉,祝先生的族人全部被赦免释放了……”“真的吗?”君玉眉色稍展,孟元敬点点头:“真的,他们全被释放,并且返还了家财。”君玉靠在门口,松了口气,忽见一匹瘦马往客栈方向跑来,正是小帅,昨日她悲伤迷心,将小帅忘在扬州府,正想去寻,小帅却已被人送回。送马的人已经走了,只见小帅的背上缚着一支新开的腊梅,她取下一看,腊梅上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君玉,对不起!正是朱渝的笔迹。她叹息一声:“这次,多亏了朱渝帮忙啊。”“朱渝这小子,总算做了一件大好事!”孟元敬见君玉虽然眉色舒展了一些,但是因为悲伤过度,精神很差,不无担忧地道:“君玉,你没事吧?”君玉摇摇头。“五月,蜀中青城派有场武林大会,举行盟主选举。我舅舅派我把盟主令交给他们。”君玉勉强笑笑:“哦?元敬莫非也想去争个盟主?”“我可没这个闲功夫。”孟元敬看着她,对这儿时的伙伴有些依依不舍:“君玉,反正现在休战你没什么事情,心情也不好,不如我们一起去蜀中游玩一趟,好不好?”君玉想想,立刻答应下来:“好的,我们一起去游玩一趟也无妨。明日就走吧,我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孟元敬见她答应,大喜过望:“一路上,我们谈谈说说也就不寂寞了。今晚,你就到我家里去住,明日好一同启程。”自从君玉来到扬州,孟元敬已经多次邀请她去自己家里住,君玉想着诸多不便就推辞了,如今听他又热情相邀,不好再推辞,只好答应下来。二人立刻结帐出门。走了一程,来到郊外一座庄园,庄园不大,远远看去有很多参天古木。孟元敬迎了君玉往里走,园中花木繁茂,榕树亭亭如盖,美丽非凡。君玉不禁赞道:“元敬,你这园子倒快活似神仙!”“看你喜欢,我就放心了,我知你习惯独居,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座小小的院子,倒还投你的性情!”孟元敬父亲早逝,赖舅舅抚养长大,母亲常年吃斋念佛,每年大半时间都住庙里礼佛,上月,他母亲又去了寺里,诺大的家中只得他和一个老管家以及几名家仆同住。母亲在家时,还有两个丫头伺候,母亲去寺里,两个丫头也跟去侍奉,因此,整个院子显得异常冷清。已是掌灯十分,孟元敬亲自带了君玉来到为她准备好的别院,这座小小的别院只有两间屋子,中间有一片不大的花坊,周围花木扶苏,情致幽雅。君玉十分满意,孟元敬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道:“君玉,你精神不好,先去歇着吧。”“多谢元敬。”弯弯的月亮正上树梢,推开窗子,四周,花木的芬芳传来。有敲门声,君玉开了院门,孟元敬笑道:“没有打扰你休息吧,君玉?”君玉摇摇头,孟元敬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君玉,你还是保持着书院里的习惯啊!”“习惯一旦养成了,也是很难改掉的……”孟元敬没有开口,似乎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盈盈的烛光下,君玉双眸如星,珠明玉润,光耀屋宇,孟元敬怔怔地看着她半晌,竟然呆了。“元敬……”孟元敬猛地惊醒,脸上一红,强笑一声:“我困了,告辞了……”也不等君玉回答,转身就大步离开了。君玉疑惑地摇摇头,也不去管他,径自关了院门。君玉从小学的东西做的事情都是男子该做的,而且从十岁起就开始着男装,多年下来,言谈举止早已没有丝毫女子之态,而且与人交往总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所以从来也不曾担心自己会有被识破的一天。想起刚刚孟元敬的举动,也不由得心里一凛,打定主意,今后更是要小心行事。第二天一早,两人启程,一路上,孟元敬稍有些不自在。出门不久,路过一条小街,一路上,他见沿途有经过的女子无不倾慕地打量君玉,心道,君玉生就这模样,也无怪男女见了都惊讶,心里便慢慢有些释然了。快马行过半月,沿途许多逃荒的灾民,细问之下,才知道黄河泛滥,淹没了周围几十个县,朝廷拨发的赈灾粮款被层层克扣,灾民根本活不下去,送儿卖女,四处逃难。沿途都是这种惨景,君玉和孟元敬看得有心无力,也无心观赏什么风景,只是沿途继续赶路。越近蜀中,君玉越加沉默,心里有一种极端难以描述的激动和不安。过了秦岭,穿过重重大山,孟元敬不禁道:“真是蜀道难啊。”君玉笑了笑,点了点头。一路上,有不少武林中人经过,有的步履匆匆有的踌躇满志,显然都是往青城山的武林大会而去的。路上逃难的景象在四川境内结束,两人到达成都时方才五月初一。这是孟元敬第一次见到蜀中的风情人物,此际,百花潭万朵芙蓉盛开,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花粉味道。广袤的成都平原上四处是麦子收割后的田垄,稻田里稻谷开始吐穗扬花,树木葱茏,菜园青青。孟元敬突然有点奇怪的看着君玉,“你说话的口音……”很早他就发现君玉的口音里有些微的西南腔,今天才发现,竟然是蜀中乡音。君玉笑了:“我母亲就是土生土长的蜀中人,在峨眉山上学艺多年。”“你母亲是峨嵋派的?”对于那富有传奇色彩的兰茜思,孟元敬也一直很好奇。“我母亲少时在峨眉山上跟随一个奇人学艺,跟峨嵋派倒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兰茜思自幼被遗弃,终生不知父母是谁,被峨眉山上一个隐居的女子收养,16岁就出江湖,不到18岁已经名满天下。此刻,距离武林大会尚有半月,成都距离青城山只有一百多里,两人也不急着赶路,就在青羊宫附近找了家小小的客栈住了下来。昨夜的一场大雨,让沉闷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四处都是湿润的微风,而那些被雨洗过的树木,叶子更加油绿发亮。两人信步往前面的浣花溪走去,雨后新晴的浣花溪,水流淙淙清澈无比,沿岸绿树新花,群鸟乱飞,越往前走,树木生长得越加茂盛。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中空,前面突然传来一种很奇特的乐器之声。君玉识得这是一种用“硬头簧”的竹叶所做的口哨,她小时候听母亲吹过,也见母亲用这种竹叶做过那种简易的“乐器”。两人循声而去,树林深处有两间房子,红砖碧瓦,周围芳草萋萋,苦蒿杂生,金黄的太阳花正在粲然怒放。屋子里没有人,那奇怪的声音是从房后发出的。君玉轻轻往前走,房后的山丘上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边赫然立着一个衣冠冢,坟前烟雾缭绕,摆着几样祭品果脯。一个女子坐在坟前,这奇怪的乐声,正是女子发出的。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人,女子遽然回头,约莫三十五六岁年龄,见是两个小伙子,语气中微有怒意:“二位到此有何贵干?”“我们是游客,无意中闯到这里,打搅到你很是抱歉。”孟元敬赶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