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早已侦察清楚了大黑山的地形,立时派遣两名密使立刻动身分别去孟元敬和朱渝军中。耿克有些担心:“孟将军那里自然没有问题,而朱渝此人却一向骄矜,喜欢自作主张,恐怕不会协同作战。”君玉心里对朱渝也没底,当晚三更,派往朱渝一部的密使先返回,带回来一份十分详尽的作战报告。耿克看了,忽道:“看不出,朱渝这样的公子哥儿,也能如此深谋远虑。精心部署,最难得的是他居然对我们毫无保留。”这时,派往孟元敬一部的密使也已返回,君玉笑了笑,心里十分欣慰。年初的四路大军各自为战,相互之间不通音讯,更谈不上互相支援,以至于损失惨重。这次的会战,情况却完全不同,三人步调一致,早已放开了口袋,只等赤金族和胡族的大军两头进入,三面合围。果然,不到十天,约莫八万胡军、三万赤金族军呈两路夹击之势挺进大黑山,当天下午,三路大军和十几万敌军展开决战。其中赤金族大军的先头部队“探马赤军”最为骁勇,所向无敌,君玉立刻派出“峨嵋先锋”迎战。这支“探马赤军”在七八月的狼居胥山会战中立下大功,所遇对手无不望风披靡,不曾料想居然迎上这支奇兵,双方刚一交手,立刻杀得天昏地暗。“探马赤军”的战斗力自是远超首次大捷的那5000人马,“峨嵋先锋”的人众初遇强敌,无不精神大振,正激战间,忽见原本越战越勇的“峨嵋先锋”有好几人纷纷落马,就连战马上的耿克也身形一晃,被一支长长的法杖扫下马来。君玉策马望去,这队“探马赤军”中有好几名十分面熟的骁勇悍将,手执法杖横扫阻军,几乎势无可挡。君玉认出为首一人虽然身穿铠甲,却正是在寒景园里见过的红衣僧之中的那个领头者,而另外的几个则十分面生。耿克一个鹞子翻身又站了起来,伤得并不严重。君玉忽然吹了几声号令,“峨嵋先锋”立刻变阵,那红衣僧听得这号令,抬头看到了君玉,忽然大喝一声,正要冲上来,只听得身后一阵马嘶,“峨嵋先锋”已大占上风,他带领的那队“探马赤军”一时间人仰马翻,完全溃散,他顾不得君玉,立刻拍马回援。此时,孙嘉的集团军从南方,刚刚赶到的孟元敬一部则汇合朱渝一部从东方发起了攻击,激战两夜,消灭五万敌军,俘获包括敌军三名主将的三万多俘虏,而在“峨嵋先锋”的趁胜追击下,那队“探马赤军”几乎被消灭殆尽。君玉命人清点战场,并无那几名红衣僧的尸首,想是已经逃去。君玉也不下令追赶,天空已经下起雪来,她立刻下令鸣金收兵,军队赶赴黑山口驻营。在黑山口的驻营,早有孟元敬和朱渝二人赶来汇合,君玉立刻和孙嘉迎了上去。孟元敬和朱渝见到孙嘉都又意外又惊喜,四人离开千思书院后,十年来,第一次在这样的场景下相见,均是百般滋味上心头。君玉笑了,伸出手去,孟元敬和孙嘉立刻也伸出手去,朱渝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去,四人用力地握了一下,才放开了。君玉见一身戎装的朱渝虽然依旧是冷冷的模样,但是这时的他已经完全不似往常**不羁的公子哥儿模样,反而有了举重若轻的大将之风。三军整合,熊熊的火光下,雪已经越来越大,黑山口虽然背风,天气依旧冷得人似乎连骨头都冰住了。正轮到君玉向集中起来的三路大军布置下一步的进攻计划。孟元敬和朱渝不由自主地向三路大军看去,只见雪花飘飞中,除了凤凰军外,其余两部人马十有八九都在瑟瑟发抖,甚至不乏冷得弯腰驼背,甚至轰然倒地者。而反观凤凰军,虽然也冻得满面通红,却一个个精神抖擞,笔直站立,显然是训练有素。孟元敬一向治军严谨,但是所带之兵是祈小文的旧部,也来不及训练,他自忖即使去年自己亲自训练的那支嫡系也未必及得上凤凰军,心里大感佩服。尤其是朱渝,他第一次领军打仗,虽然获胜,却发现自己所带之兵和凤凰军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要以这样体能的军队对抗常年生活在冰天雪地的赤金族和胡族大军,此次获胜简直是靠运气。这时,君玉已经下令大军生火做饭就地驻营歇息,凤凰军和各部军医协助救援另外两部一些冻伤者,朱渝看了看自己部下的那些伤兵,暗道了声“惭愧”,向君玉看去,只见她站在一块巨石上,鹅毛般的雪花飘下,却并不停留在她的头上身上。他去年和今年都曾和君玉交手,那时,君玉比自己甚至稍有不如,此刻看来,武功竟然已经远超自己。他心里十分惊异,却不知他身边的孟元敬心里的惊异更甚。孟元敬此刻也已经看出君玉的武功大胜从前,他更惊异的是君玉此次出征,甚至没有带上“追飞”。他二人在寒景园中见到君玉从密道安然无恙地出来时,只道她为拓桑所救,但是谁也不知道拓桑为救她不仅毁了佛牙更耗费了自己大半的功力,痊愈后,君玉因此功力大增,加上她和舒真真研习《洗髓经》后对各种武学一理通百理融,领悟了《手挥五弦》的真正威力所在,此时,随意折枝成剑,其武学修为几乎已不在当年的兰茜思之下了。孟元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蹑景”,虽然为君玉感到高兴,但是心中也有些淡淡的惆怅之意,这时,君玉已经笑着走了过来,站在那堆生得正旺的火堆旁,递给二人一人一本书:“献丑了,这书尚未完成,只有前半部分,二位随便看看。”二人接过一看,正是《凤凰军略》。朱渝仔细地翻了一遍,抬起头来:“你训练凤凰军就是用的这个?”君玉点了点头。朱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小时候,我总以为是师娘、弄影先生偏爱你;后来我也以为是你运气太好,名不符实,现在,我才知道你所作的一切,并非是因为运气。”君玉微微一笑,没有做声。孟元敬也合上书本,大笑道:“君玉,你的那支‘峨嵋先锋’实在太厉害了,而且孙嘉的集团军分纵合围作战更是大有道理。”孙嘉朗声道:“我就是在这一点上特别佩服君玉,如果不是对赤金族军和胡军的作战特点了解得特别透彻,怎能布下如此战法。”君玉笑得十分开心:“这个可不完全是我的功劳。”她取出弄影公子给的那幅地图,朱渝和孟元敬立刻看去,里面用红色标记的正是三路军合围敌军的那个有利位置,而他们的所有军用地图上都没有标示这个地点,不仅如此,沿途还有好几处判断精准的兵家必争之地,他们的地图上不仅没有,甚至听都没听过。孟元敬道:“这地图是?”君玉笑道:“是弄影先生给我的,他是先生,比我们厉害是应该的,对不对?”朱渝从火堆旁望过去,第一次见到君玉的笑脸如此明媚灿烂,令人不可逼视。他突然觉出一种寒到心底的悲凉之意,不由得转过头,背对了火光,坐到了雪花飘飞的寒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