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俊说:“不是姑娘所想的那样,我的师兄弟们一直都很辛苦,为了武林,南来北去,和姑娘一样……”薛冰冷笑一声,说:“我可没那么伟大,在武林中根本就不可能有伟大的人,自以为伟大,恰好是读懂了别人鄙视他的目光。”古俊一笑,说:“宁烟眸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战胜别人,玩弄别人,这个没有感情的魔头,身上有着最可怕的力量,……”薛冰说:“上次在唐门,就应该杀之而后快,唐云徒有虚名,什么事情都让人占尽先机!”古俊说:“是,刚才木师弟来消息说,宁烟眸现在在落霞山避云寺。”薛冰说:“难道她还要学习佛法吗?”古俊说:“避云寺已经多年没有和尚,只是留下一个寺庙,宁烟眸小住在那里,是因为山上景色很美而已,她不喜欢人打扰,咱们此时前去,正好能够出其不意。”薛冰说:“你是怕自己斗不过宁烟眸罢了。不过我告诉你,叫你的师弟盯好秦少爷才是真,他的话有很多漏洞。一个如此谨慎居然把我带到水边说话的人,难道仅仅是个普通的商人,就算是普通商人,他对家里的事情作如此草率的评价,也实在让人意外。”古俊说:“好,我通知师弟,他最擅长的便是打听消息了。”薛冰说:“传说唐门掌门每天早上用来漱口的青盐是出自哪里,黄山派都有记载。你这位木师弟看来神通广大啊,久仰久仰。”古俊说:“此处到落霞山还有很远,姑娘,不如骑马吧。”薛冰说:“我的马还在客栈,我也不想骑马。落霞山不过十几里地而已。”她身形一转,飘然而起,古俊也立刻飞身赶上,同她并肩飞着。薛冰心里厌恶之极,但又不知怎么说才好。不觉间已经到了山下,果然很清幽的一个地方,一条石径直穿到山上,落叶铺地,秋风无声,两人走在落叶上,一步步到了山顶,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琴声传来,只见一株松树上,宁烟眸紫衣飘飘,正在端坐弹琴。薛冰冷冷的说:“好心情,没想到紫雨风暴的琴声,这么动人心弦。”宁烟眸头也不抬,只顾坐在松树之巅弹琴,古俊大声说:“宁烟眸,你知道我们为何来此,为何不下来。”薛冰身形转动,已经到了另一株松树上,同她相对站着,笑说:“果然是高处好啊,站得高,望得远。对了,你的琴声好像有点走音,我来帮帮你。”说完手上一动,“呼”的一声,一道劲气穿过,弹在弦上,立刻琴声响了一响,薛冰双手连动,琴声登时一变,变得高昂起来,宁烟眸冷冷一笑,手上一挥,将薛冰的劲力挡在外面,自己依然缓缓的弹着。薛冰手上一动,劲力中冰棱劲飞,宁烟眸手上略动,琴声之中,竟然一股暖流袭来,顿时冰棱化为雪花,片片飘落,其神态之美,让人惊叹。古俊看着头上两人,心想若是这二人只是在玩该有多好,这么美丽的景致,却只是生死决斗甚至厮杀前的比试。他醉心的看着眼前飘落的雪花,忽然雪花化作冰雹,宁烟眸的琴声中更多了冷意,两处相和,冰棱霎时变得沉重而猛烈,砸到地上,铺起厚厚的一层。宁烟眸忽然身形飘转,抱着琴,来到寺庙之顶,回头对追上来的薛冰说:“好功夫,女侠就是女侠。”薛冰问:“为何要杀手无寸铁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宁烟眸说:“杀人就是杀人,有什么道理?”薛冰说:“宁烟眸,我以前也是杀人不眨眼。——”宁烟眸冷声说:“可惜啊,你变了,不然你的痛苦将会少很多。”薛冰冷冷的说:“是该你偿还的时候了。”她大袖一举,两道劲风扑去,宁烟眸手上紫带缭绕,顷刻间两人的劲气在寺庙上空飞舞,大打出手数十招还是不能分出胜负。古俊一支长剑,陡然而起,飓风剑如同飓风,掀起惊涛骇浪,刹那间扑向宁烟眸,宁烟眸急忙抖动紫带,一时间三人在寺庙上空斗得难分难解,只觉一股劲气在空中飞舞,在身边缠绕,已经无法分清楚劲气来处,薛冰觉得这么乱打一气,简直不是以二对一,而是三个人各自为阵,一场混战。宁烟眸冷笑一声,飞向远处。薛冰追了上去,古俊也跟了上来,薛冰转头说:“你别瞎捣腾了,到底是来捣乱的,还是来帮忙的?”古俊说:“好,追上她我绝不出手!”薛冰冷冷的说:“你就不该追上来!”宁烟眸飞身离开,但是很快便给薛冰赶上,薛冰身在空中,却能在顷刻间出动掌力,以冰珀掌力攻击宁烟眸,宁烟眸全身紫带缭绕,一股劲气将自己紧紧围住,保住自己不被冰劲所伤。眼看薛冰追在后面,处于上风,宁烟眸忽然冷笑一声,转过身来,身上紫带登时暴涨,将薛冰围在中间,薛冰拼尽全力,紫带飘动,顷刻间化为片片飞絮,飘落风中,薛冰和宁烟眸都觉心口一闷,险些吐出一口鲜血来,宁烟眸展动身形,迅速离开。古俊问道:“薛姑娘,没事吧!”薛冰怒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帮忙?”古俊一怔,说:“我怕……”薛冰说:“你长着眼睛难道不看事情,我们两人比拼内力,都受了伤,她‘四面楚歌’那一招,本来就是拼死一搏,你居然不出手拦住她。”古俊说:“她一定没有走远,我去追。”薛冰说:“算了,她轻功了得,就算受了伤,也能逃得很快,现在追上她,只怕已经到了生死门江南分路。”古俊说:“都怪我一时疏忽。”薛冰冷声说:“也好,给那魔头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不止她一人武功高强。”古俊正要说话,忽然一只信鸽飞来,落在他头上,他拆开一看,笑说:“太好了,原来梅师弟已经将她困住,正要让我同他送往黄山呢!”薛冰说:“那好,人是你们抓的,我就不必邀功了。后会有期!”刚一走动,便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古俊急忙扶住,说:“姑娘受了内伤,应当找个地方治疗。”薛冰心想:没想到伤得这么重,倘若自己一个人撑下去,若落下什么病根,以后都会后悔,看他也不会有什么恶意,不如便让他替我疗伤,这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当下薛冰便说:“你真愿意替我疗伤?”古俊欢喜的点头说:“那是自然,姑娘,我马上就去备马,你在这里等我一会。”薛冰见他离去,心里觉得千头万绪在搅动,内伤一发,便再难好好控制。忽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薛冰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正缓步从山下步着石阶上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无名杀手”易名。薛冰心里有些慌乱,还没来得及躲闪,只听“嗔”的一声,易名手中短刀脱手而出,喝道:“什么人!”薛冰定住心神,说道:“久仰无名刀的大名,今日一见,原来胆小如鼠。”易名看着薛冰,说:“原来是薛女侠,怎么看出易某胆小如鼠?”薛冰说:“易名不过是你的化名而已,你的真名字不敢示人,当然是胆小如鼠。”易名一呆,说:“你知道什么?”薛冰平静的说:“一个久在江湖的杀手,应该能够将心事和恐惧深藏于内心深处,而你,似乎忘了这一点,无名刀,你的刀法虽然零乱,但是内功心法,却是始终瞒不住的,只要我同你好好过上几招,我就知道你的来历。”易名一怔,说:“我的来历?薛女侠,你好眼力,那就让你考较考较我的来历!”薛冰心里一慌,没想到他居然会一点都不怕,自己还以为他心虚不敢出手。但她随即镇定的说:“考较可不敢当,我一般不喜欢出手,既然无名刀已经镇定自如,我就不必非要寻根问底,自寻没趣。”易名放下手中的刀,忽然说了一句薛冰想起来就有些害怕的话,“你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需要别人用内气舒缓,你没有朋友吗?”薛冰说:“一点小伤,根本无伤大雅。”易名微微一笑,说:“根本不用伪装,你的呼吸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一切。”说完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回头问:“看样子,另外一个人也受了很重了内伤,她在山上吗?”薛冰摇头说:“不在山上,如果你想去黄山找她,那就快点。”易名摇头说:“黄山,黄山派也到江南来了!”薛冰说:“众矢之的的滋味是不好受,但是多行不义,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当然,这是什么年代,什么人都只顾着自己和现在,忘了别人,也忘了将来,什么报应,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看不到的事情,何必为它担心,或者,你们根本就是要毁灭这个世界?”易名摇头说:“是重建。”薛冰恨恨的说:“这是重建吗?道义、伦理、信仰,完全都已经毁灭,朋友、道德、追求,完全形同虚设,没有将来,没有明天,你不觉得你们是罪魁祸首,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它一步步走向沦陷走向死亡,你们开心了。是的,重建,重建不过是先杀死之后再使它活过来而已。现在你们正在杀死它,我听到它在呻吟,听到它在呼救在呐喊,难道,你听不到吗?”易名说:“我只听到掌门人的号令,知道掌门人需要让这个不知为何死去的武林,重新复活。”薛冰说:“强词夺理。”易名往回而去,只说:“我要回生死门告诉掌门人,薛女侠,武林和天下一样,它的生死存亡不是几个人能够决定的,世道如此,不要把世风的沦丧说成几个人的责任。没人肩负拯救道德的重任,那是圣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薛冰呆呆的站在那里,不久夕阳西下,古俊也飞身而来,说:“马已经在下面了,咱们下去吧。”薛冰点头下山,心里也实在猜不透易名心中所想。二人来到客栈,古俊果然找了间清净的上房给薛冰推气疗伤,薛冰感觉好多了,正要下楼吃饭,一只信鸽飞来停在窗前,薛冰奇怪的说:“你们养的信鸽也太神奇了,这里都能找到。”古俊摇头说:“不是我们的信鸽,似乎找不到人。”说完伸手抓住信鸽,取下左腿上的竹筒,薛冰说:“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卑鄙?”古俊说:“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通知别人。这也是江湖道义……”忽然一惊,说:“糟了!”薛冰问:“什么糟了?”古俊说:“生死门要偷袭黄山派真人谷,那里有许多黄山派高手,而且是进入黄山地界的一个关卡,我必须马上赶去。否则就来不及了。”薛冰问:“你不知道赶快用信鸽送信过去吗?”古俊说:“那是自然,但是这封给宁烟眸的信不也是没法到达吗?所以人还得亲自去一次,事关重大啊。对了,薛姑娘,你身上的伤很重,咱们一起上路吧。”薛冰也知道自己受伤颇重,点头说:“好,跟你同行也无妨,反正黄山不日就到。”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到了深夜依然没有停下来,经过一个小镇,忽然看到路边有两匹马,古俊笑说:“这不是梅师弟的白龙驹吗?居然就在这里。”说完下马来,到了客栈里,问道:“掌柜的,有没有一男一女今天来投宿?”楼上走下一个人来,说:“古师兄,是找我吗?”古俊笑说:“梅师弟,咱们赶快赶路,怕时间来不及了。”梅千山笑问:“怎么了?”古俊说:“生死门要偷袭真人谷,咱们得赶快通知掌门人,做好准备。”梅千山问:“让信鸽送信了吗?”古俊说:“已经送了信,宁烟眸呢,怎么没有见她?”梅千山说:“给我封住穴道,正在楼上。”古俊说:“你让她下楼来,咱们吃点饭,然后上路,赶快点。”梅千山带了宁烟眸下楼来,一眼看到坐在古俊对面的薛冰,眼前一亮,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的来到薛冰身前,说:“薛姑娘,怎么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巧了。”宁烟眸坐了下来,见这两人对薛冰简直奉若神明,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因为嫉妒带来的不悦。她冷冷的吃着菜,梅千山同古俊殷勤的为薛冰夹着菜,听说薛冰受了内伤,梅千山立刻掏出怀里的“辟邪丹”,说:“这丹丸虽然不是神丹仙药,但是对你的伤势,还是有好处的。”宁烟眸见自己身受内伤,还要被封住穴道,连疗伤都成问题,而她却能得到这么好的照顾。心里不由更加伤心,这伤心当然已经不再是江湖争斗的输赢带来,而是作为女人单纯的伤心,而且这一定是她第一次如此的伤心。深夜赶路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根本看不见光亮,尤其是宁烟眸身负内伤,一直没有运气疗伤,更加难受,最可恨的是居然根本就没有人来看她一眼,听到的只是对薛冰的关切之语。薛冰虽然不屑,但是从宁烟眸不动声色的羡慕和气愤之中,薛冰也隐隐觉出一种作为女人的自豪和骄傲。不觉间已是到了天明时分,宁烟眸终于忍不住说:“你们这样赶路,难道是要让我累死不成,不如在这里杀了我!”梅千山说:“如果不是生死门要偷袭真人谷,我们会赶路吗?”宁烟眸冷声说:“我不管,现在我是你们的俘虏,作为正义的门派,你们不要砸了自己的招牌,我不走。”梅千山说:“好,你到我马上来,我带你走。”宁烟眸还没说话,梅千山一把抓过她来,放在自己身前,说:“你那匹马反正是随便买的,扔了也罢。”古俊问薛冰:“伤势要紧吗?要不要我带你一程。”薛冰说:“不用,我从来不骑别人的马!”说完纵马驰去。宁烟眸坐在梅千山身前,觉得一股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气息透过风来到自己鼻尖,她脆弱的身体和灵魂也在那一刹那间似乎受到一丝感触。四人赶到中午时分,已经到了真人谷的地界,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传来,古俊屏住呼吸,梅千山咬咬牙,纵马奔了过去,只见真人谷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地的狼藉,一地的尸首,古俊跳下马来,四处寻找着看有没有活着的人,可是四处寻找,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薛冰站在宁烟眸身边,看着两个人在前面疯狂的奔跑着,说:“你满意了,这样的偷袭,直到杀光所有的敌人为止。”宁烟眸冷声说:“我现在就在你们手上,你们可以随便处置,以消你们心头之气。”薛冰冷声说:“不用了,这里的人还没有**,救你的人出现了!”宁烟眸心头一喜,只见几个黑衣人已经冲了出来,薛冰手上一动,已经将宁烟眸抓在手上,喝道:“你们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宁烟眸冷笑说:“趁他们不提防,将这三人统统杀掉,除掉咱们生死门最大的敌人。动手,连我一起杀掉。”薛冰伸手点住她的哑穴,说:“好,让我来会会生死门的高手!”顷刻间那几人围攻上来,薛冰放开宁烟眸,衣袂飘飘,同那几人斗在一处,这时飓风剑古俊和傲骨剑梅千山一起仗剑而来,二人此时皆以怒气攻心,出手狠毒,那几个黑衣人居然在片刻间就没了性命。梅千山大声喝道:“生死门的狗贼,还不快快出来受死!”薛冰看着眼前的狼藉,也不由有些同情起来,想生死门此举也太过分,不过此处是黄山派要害所在,而且高手云集于此,名为真人谷,一举歼灭,当然是志在灭掉黄山,得到整个武林。生死门的野心,看来是越来越大了。古俊扔下剑,使劲的推着宁烟眸,喝道:“你赔这些人的命来,一定是昨天晚上,就是昨晚,你故意耽误了我们的行程。你……”宁烟眸伸手推开,说:“我连这次刺杀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耽误你们的行程,更何况,将我带回黄山的,是你们,我不是自己来的。”梅千山说:“这就让你去见家父,让家父用你的血肉来祭奠黄山数十个亡魂。”宁烟眸说:“好啊,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替你们祭奠亡魂。”梅千山长剑一指,指在宁烟眸脖子上,说:“你再说一句!”宁烟眸冷笑说:“再说多少都是一样,死有什么可怕,活着有什么意义,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不能随心所欲,不能使用自己的武功,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说完纵身一扑,倒在梅千山剑上,梅千山也没有料到她会自己杀死自己,更没有想过一个号称天底下最不能摧毁的魔头,会自在自己的傲骨剑上。连薛冰也有些惊讶,不知宁烟眸为何死去,也许在许多人眼里,一个希望杀光武林所有敌人的人,至少不会自杀,难道是因为成为了别人的俘虏而不愿受到牵制,看成是今生的侮辱,但是在唐门,她明明是忍辱负重的逃离。古俊说:“赶快通知掌门人,看来,咱们的消息没有传到掌门人手上。”薛冰说:“二位上山吧,我要回去了。”梅千山说:“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上山一见,再说,你的伤势未好,这里一定还有生死门人,同咱们回到山上,再从长计议。”薛冰心知自己目前伤势虽已经好了大半,但还不能对付一堆生死门的杀手,这是非之地,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因而说:“既然两位好意邀请,薛某却之不恭,不如从命。”两人这才有了一丝快乐,一起上山到了黄山灵台宫。进了灵台宫,薛冰才知道什么是江湖大派,灵台宫的种种布置,简直如同皇家园林,飞瀑灵泉,假山池鱼,让人见而忘乡,乐不思蜀。薛冰没有见梅之仁,而是在安置她的院子里静静的坐着,看着山上来去的落叶,飘落的姿势也是那么美,甚至让她几乎忘记了山下那些一片狼藉的尸首。她正在想着什么,一个人静静的走了进来,她转身一看,只见来者是黄山“无羁剑客”谭指云。谭指云直接说:“薛女侠大驾光临,本来应当迎接的,但是,本门发生了重大的事情,所以还请见谅。”薛冰起身笑说:“我不是什么女侠,谭大侠也不用客气,既然贵派有大事要商议,我就不留谭大侠,这话其实也难说出口,毕竟,这是你们黄山的地方,是你们在留我呢。”谭指云笑说:“是吗?女侠太客气了。唉,这真是个多事之秋,难以主宰个人的命运,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到什么时候,多些牵挂,多些负担,就多了一点死亡的可能,我知道我的两位师弟对姑娘你念念不忘,但——”薛冰笑说:“你不必多说,我才不会计较别人怎么看,我心如止水,管好你自己的兄弟才是真。何必来看我的眼色。”谭指云笑说:“让女侠见笑了,江湖中人,谁不会陷入爱恨之中,每天遇到那么多的人,总会有一见难忘的。有的甚至一生都不能忘记,这也不是个人能够主宰,若是在太平岁月,这些人之常情,本当成为人间的佳话,但是现在,似乎就只能得到另外的结论。”薛冰问:“什么结论?”谭指云说:“谁也不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运。”薛冰正要说话,只听梅千山说:“薛姑娘,你在这里啊,我带你四处走走,你身上有伤,不能在屋里呆着。”谭指云笑说:“梅师弟,师父和你说完话了?”梅千山说:“正在和古师兄说话。”谭指云说:“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惊了,若不是你们说,我们根本不知道真人谷的人已经全部……可怜这么多同门,这个仇一定要报的,师弟,咱们走吧,让生病的人好好休息一下。”薛冰见二人走开,心里想:谭指云这人深谋远虑,他故意在我面前说起真人谷的事情,只怕有些欲盖弥彰。不过我可以从别人口中得到一点消息。她来到院外,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顺着琴声而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端坐在亭子里,亭子外面流花落叶,风声阵阵,琴声悠悠,那女子安然而恬静。薛冰对这人不熟悉,但是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白衣,你的琴声越来越好了。”只见梅千寻一身黄衣,手上拿着一支箫,说:“我怎么都不会吹箫,不知哪天才能学会。”白衣停下弹琴,说:“小姐,万事都不能着急,要慢慢来,循序渐进,是学习的方法。”梅千寻坐在亭子里,说:“是啊,可是我就是没耐心。”白衣说:“我记得小姐当时练剑,才一年就成为高手,那是因为掌门给你吃了很多药丸,所以直到现在你的剑仍然是华而不实。这学箫就不能吃什么药丸了,不过有名师又不一样,小姐,可惜我不是名师啊。”薛冰笑说:“想不到梅小姐不但武功高强,琴棋书画,还无一不精。”梅千寻不好意思的说:“是吗?简直让我汗颜,我不懂的。红衣的画倒是不错,我可学不到半点皮毛。”薛冰坐在她身边,说:“你谦虚了,怨不得屈公子整天忘不了你。”梅千寻立刻笑说:“哪个屈公子?”白衣起身说:“小姐,这秋风又起了,我去准备点热茶。”薛冰看着白衣的背影,说:“真是个知书识礼又通透的丫头,梅小姐,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梅千寻说:“她们都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她们都能歌善舞,就我一个人最笨了。薛姐姐,刚才你说什么?”薛冰说:“不过屈公子说,知道贵派和生死门必有一战,不想你分心而已。”梅千寻笑说:“分心,我就算全心的作事情,也不能干什么的,恨不得立刻到灵教去。”薛冰说:“黄山派和灵教,再也不能成为朋友了。”梅千寻问:“为什么?我们不是盟友吗?”薛冰说:“对黄山派而言,只有利益,没有朋友。令尊日前是不是收到一封信。”梅千寻说:“每天都会收到许多。”薛冰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屈公子的信鸽。”梅千寻激动的说:“什么,你说……”薛冰说:“我也不是离间你们父女,我是听说屈公子为你特别训练了一批信鸽,因为见过,所以我能够认出,不过你居然不知道信,看来是令尊大人不愿意,所以没有将信给你看。”梅千寻激动的说:“这是真的吗?这,简直太不可能了!我……我……真不敢相信,其实,他对我,倒是真的爱理不理,没想到……。”薛冰笑说:“我知道,女人都是这样,看看信的内容,说不定就会豁然开朗,不过,信也不知道令尊有没有毁掉。应该不会,每派收到的信函,一般都是这样,由人专门保管,令尊如果真的毁了信,反而会引起人生疑,所以一般不会毁掉。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信。”梅千寻高兴的说:“能,就在藏书楼里,我知道,我知道,你等着,我……”薛冰温柔的一笑,说:“我知道,你要我分享你的喜悦。我等你……”梅千寻已经欢天喜地的离开,薛冰摇头叹说:“真是个毫无心计的孩子。”不久梅千寻抱着一堆竹筒过来,说:“我们找找,我们……”竹筒掉到亭子里,薛冰一个个看着,果然见到古俊所发的信函已经送到,梅之仁已经看过,她将那竹筒收好,说:“算了,梅小姐,这里找不到,令尊已经毁掉了,想来无关黄山派的大事,都不必收藏,有时间,你再到灵教去看看不就行了。”梅千寻笑说:“知道了。”有些失望的收起那堆竹筒,说:“只有这样了,可是父亲不让我离开这里,说我什么都不懂。”薛冰心里说:“你这样子,被人卖掉都不奇怪。”但嘴上却说:“那是因为现在黄山派需要梅小姐而已。”梅千寻笑说:“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薛冰看着她风风火火的离开,叹说:“她不应该出生在江湖,为什么有的人如同璞玉,完全没有受到世俗的侵扰。却要被世俗的毒害,残忍的摧毁掉一切,乃至灵魂。”想到梅之仁已经知道了真人谷的事情,却不作任何的准备,让一众高手死于非命,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他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比让身边的人死去更多的东西,只有一件,那就是整个武林。她不由叹说:“为了得到武林,一统江湖,这些人什么都可以舍弃,眼看着这些高手和剑客因为权力和财富而送去性命,青春和才华就葬送在无谓的争逐当中,实在是件可怕的事情。可是,在这个已经很可怕的世界里,我又能作甚么呢!”她想了一阵,头绪渐乱,便要离开的时候,听到梅千寻在后面说:“薛姐姐,你说我要是偷偷到灵教,父亲会生气吗?”薛冰问:“为什么要偷偷去灵教?令尊那么讨厌灵教?”梅千寻叹说:“父亲一定觉得我笨死了。他现在一点都不管我,只是连山也不让我下,你知道,山上很闷的,再说,屈大哥要给我说的话,我要是听不到,会睡不着的。”薛冰看着她哀伤的脸,说:“不要着急,令尊只是很忙而已,你也不是帮不上忙,而是根本不用帮忙,你们黄山派这么多高手,难道还在乎你一个千金小姐?”梅千寻叹说:“我就是不想当一个千金小姐,我想有我真正成为一个剑客。薛姐姐,你能够自由自在的走南闯北,干脆,带我一起走好吗?我好想一个人到武林中去闯闯。”薛冰看她少不更事的样子,不忍欺骗她,遂说:“江湖险恶,你还是要小心为上,那是个不能去的地方,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孩,江湖人称你为‘流光剑’,那是说你的剑法奇快,漂亮华丽,至于功夫,就不在剑上了。你当惯了千金小姐,当剑客是不行的。”梅千寻急说:“为什么不行?我……我就是要去,我马上带上红衣她们,马上去……”薛冰不料自己越说,她越是要去,便说:“要去也可以,只不过,江湖那么大,你出去了,万一屈公子来找你,到哪里去找你?”梅千寻想了一想,说:“还是姐姐知道。姐姐,晚上你多玩一会,我让绿衣准备好饭菜,咱们好好的谈谈,我有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薛冰没想到这是个如此容易受到欺骗的女孩,心里有些后悔,象这种孩子,本当无忧无虑永远看不到欺骗和永远不用忧愁,否则她们将会对人生失去信心,对生命毫无牵挂。她笑说:“姐姐可没你这么好的运气,姐姐要下山去,回到自己的地方,就像妹妹在黄山一样,姐姐也会在自己的门派,安静的享受自己的生活。”梅千寻说:“要是我们也在龙宫就好了。”薛冰问:“黄山不是很美吗?”梅千寻说:“在龙宫,可以看到屈大哥啊。姐姐,你真的那么着急吗?我都没有招待你,不行,一定要让绿衣准备一些好吃的。你等着,……”薛冰见她风风火火的离开,当然不会真的等着。她需要远离这里,让自己的心更加安静。她不知道是如同梅千寻那样天真无知的好,还是如同自己那样心事重重的好,甚至更无法从生活里得到半点证明,毕竟一个人实在不能同时拥有两个人的感觉。她刚来到院里,便看到古俊在院里来回走着,很着急的样子,她上前说:“你在这里等人吗?”古俊转头一看,如释重负的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薛冰说:“到了山上,黄山的风景真好,伤势也就恢复得很快,所以我倒是真要离开。”古俊笑说:“太好了,我们也正要到江南,同生死门了结此事,正好与姑娘同行。”薛冰说:“你们黄山同生死门之间的事情,倘若被人知道有外人插手,只怕不好。”古俊说:“薛姑娘不必介意,只是同行,又不是同进退。”薛冰说:“大敌当前,若不是同进退,只是同行,更加于理不合,古大侠是明白人,连这点都不明白吗?”古俊笑说:“明白,明白。”一边看着薛冰,薛冰缓缓来到屋里,说:“今夜已经太晚,明早再离开吧,想来你们也不会这么快走,黄山大派,做什么事情当然应该三思而后行。”古俊看她关上门,觉得自己一下子似乎飞进了万丈深渊。但也只能无奈的离开。薛冰收拾好东西,当夜便下山离去,一路只走小路,倒也无人阻拦。一径到了江南,薛冰首先到了秦少爷家里,秦家尚未发丧,薛冰依然是穿着红衣找到秦少爷,说:“你的仇我已经报了,想必生死门第一杀手宁烟眸的死讯,少爷已经听到。”秦少爷急忙说:“多谢女侠替我报仇,我一定重谢女侠!”说完回身取来一千两银票,说:“多谢女侠出手。”薛冰问:“大仇得报,少爷心愿得了,可是倘若同生死门的结尚未解开,那么下一个死的人,将会是少爷你。”秦少爷点头说:“可是……可是秦某力薄,无计可施。”薛冰问:“你知道生死门的什么秘密吗?”秦少爷摇头说:“不知道。”薛冰笑说:“那就好,你可以安枕无忧了,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凭什么和你过不去。”秦少爷点头说:“应当如此,多谢女侠提醒。”薛冰走出后院,只见秦少爷来到秦老爷灵前,痛哭起来,薛冰走出秦家,天色已晚,便来到酒店要了些酒,想既然太平盟和风云会都去了西南,那自己也应该前往龙宫,看看冰雪的近况了。正喝着酒,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甚为熟悉,她转头一看,只见林思夷同易柔正坐在后面,易柔笑说:“薛姑娘在那里。”林思夷急忙起身过来,说:“薛姑娘,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近来可好?”薛冰看到易柔微微隆起的肚子,笑说:“我知道,你一定是送姐姐回山,看你,都快作父亲了。”易柔笑说:“这倒不是,他另有要事,只不过顺路送我一段。”薛冰坐过去问:“林大哥有什么要事?”易柔说:“这次是风云会相请,听说那边冯真已经打败勾魂岛,得胜而还,风云会的意思,是要同西南各派联盟。”薛冰说:“有天下第一剑助阵,大事不愁不成。”易柔叹说:“只是别又遇上二叔,现在他同林大哥水火不能相容,这段时间又没有丝毫消息,真让人担心。”薛冰笑说:“别怕,始终是亲兄弟,想想也就好了,乱世之中,谁也说不上自己是对还是错,既然已经选择了,就很难改变,你们应当给他时间。”林思夷点头说:“从来就没有强迫过他。”薛冰说:“正好我也是去那里,咱们正好同路。”易柔笑说:“如此甚好,大哥,你要多照顾薛妹妹。”薛冰说:“姐姐就不怕大哥喜欢上我吗?”易柔笑说:“我对他放心得很,你这样的大美人,才不会看上他。”林思夷一笑,说:“都说女人结婚后成为黄脸婆,我是成亲后成了黄脸公了。”三人笑了起来,易柔说:“既然这样,一路上我也放心了。大哥不必送我,你的大事要紧。”林思夷关切的问:“你一个人上路,我放心吗?”易柔说:“难道要薛姑娘同咱们先去雁荡山?你的好意啊,我心里明白就是了。回到家,父母都在,你就不用多虑,倒是你,功名固然重要,但是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需要的。免得家人担心。”薛冰送走易柔,见她的马走远了,才对有些依依不舍的林思夷说:“你们之间的感情可真好。”林思夷说:“是啊,易柔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最关心,最照顾我的人。”薛冰笑说:“别在一个女人面前夸赞另一个女人,即便是你的妻子,也是不可的。”林思夷正要说话,薛冰忽然笑说:“怪不得易柔那么喜欢你,原来你这么老实,和你开了个玩笑而已。走吧,咱们也该上路了。”此时已是秋末,凉风乍起,四处萧条,见到路上行人稀少,林思夷谈起几年前下山时的情景,那时生死门在江南肆虐,各派纷争,此起彼伏,刀光剑影,无法形容,他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就是那时得来。不料几年之后,曾经的英雄已经十去其九,曾经青春的生命在风里凋残,不再存在,美丽的人们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他也几度希望从这个世界消失,不问世事。但是人们在雁荡山上来来回回,对林家晓以大义,使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重新来到世间。薛冰心里想:不知道那些所谓圣人的言论,达而兼济天下,是不是真,如果是真,每个人都应该对这个世界负责吗?林家能够清楚这点并为了武林而奔走,实在是太过难得。我一直彷徨不定,难道不就是在等待一个人告诉我大义吗?想到此不由笑说:“我倒是真明白了。怪不得易柔会放心你离开,我想她也是一个懂得大义的人,知道什么是你该作的,绝不拦你。”林思夷说:“其实有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参与江湖中事,能者多劳,达而兼济天下,这是前辈们经常说的话。”薛冰说:“前辈们说的话,应该是对的,毕竟世界是他们维系着,今天毁了,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力战胜邪恶的力量。我们应当相信自己,应当感谢上苍给我们能力,并还天下一个平静。”林思夷说:“就算是吧,这是一个最好的理由。”薛冰说:“不过,看看这萧条的武林,也该我们出来替他们申张正义,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林思夷笑说:“同姑娘在一起,让我心胸开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