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客栈,司徒霜点了几个小菜,正在看着外面漂浮的秋云和落叶,心里胡乱的想着什么,忽然一个人来到她对面坐下,看背影似乎很熟悉,她仔细一看,纤细如同天上的仙子,头发高挽,不是易柔又是谁。她来到易柔身边,在旁边坐下,说:“在这里遇到你,怎么,你一个人?”易柔的脸上有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忧伤,司徒霜一下子感觉到了,赶忙又问:“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心,是不是……”易柔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司徒姑娘,可能是一路太累了吧!”司徒霜看着楼下来往的人群,看着楼内喧闹的人们,说:“现在应该高兴才是,不管怎样,四大邪派都已经瓦解,武林将会一片升平,……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易柔勉力笑说:“没有,我很高兴。”司徒霜看着窗外,笑说:“不管怎样,总算看到武林恢复了平静,远离了杀戮和仇恨。对了,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易柔笑说:“我来,我来找一个人。”司徒霜盯着她,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一定有事,说,什么事情,快告诉我,是不是林大哥欺负你了,对了,你连孩子都没有带在身上!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易柔叹了口气,说:“是出了点事情,大哥他……他走了!”司徒霜一怔,说:“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易柔说:“上次围剿生死门的时候,他认识了江一宁身边的婢女绿丝,没有想到,从此他们就暗结芳心,彼此相许。”司徒霜立刻说:“这成什么话!难道林大哥不爱你了吗?”易柔低头说:“是的,我想应该是这样。家里所有的东西,他都不要了,包括孩子,父母甚至一切,他独自离开了我和家里的人。”司徒霜愤愤的说:“这太过分了!你们,他一定是被人蒙住了心,吃错了药,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回到你的身边!”易柔说:“这似乎不太可能,我……”司徒霜笑说:“什么不可能,你不就是想他回到你的身边吗?我帮你,不要不开心了,男人总会花心的,但我相信他会回头!男人有了本事就不能坚守本分,真应该让圣人的教化深入每一个人的心里,让每一个有能力的男人能够将自己的力量还给这世界,让这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而不是用自己的本事为自己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享受作保证。”易柔摇头说:“责任,说穿了,谁对这世界有责任?圣人的教化如果真能深入人心,人真能用清醒的头脑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这个世界将不会这么可怕,在世上逗留的人将不会有绝望,不会失落,不会受到抛弃。司徒姑娘,你真是古道热肠,但是你忘了,有时候,愿望固然是美好的,它不能成为现实,却又似乎是注定的。我只是想看看他,听他最后一次说话,让他最后一次选择。因为我告诉我自己,那是我一生中唯一喜欢的男人,也是唯一值得我喜欢的男人。仅此而已,我可不会用道义和责任来约束他的行为,因为男人们最讨厌的就是受到约束。”司徒霜让小二多送了一壶酒,一面和易柔喝着,一面说:“每个人都会有责任,我们不要说老天有多么的不公平,老天给了你智慧和能力,不是让你一味的享乐,我最讨厌那些因为有了本事就开始为所欲为的人,如果他们生下来就是笨蛋,处于贫穷、饥饿的困扰中,因为身份的低微而一辈子得不到快乐,他们也会希望得到别人的帮助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如果不能按照天的意愿处事,这世界将会走向灭亡。”易柔微微一笑,说:“司徒姑娘,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司徒霜苦笑一声,说:“现在我所有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你知道这世上为何还有人吗?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些人,他们是埋在地下脊梁,他们的灵魂必将因为伟大而永远存在,影响着世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旦有了这样的人,就应当一步步的走向繁荣,江湖的兴衰也是一样。便是在这群人同邪恶的斗争中,正义得到了伸张,贫穷的人看到了希望,低微的人得到尊重。我想大哥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他不应该以为自己因为放弃了家庭,就可以从新选择自己的生活。”易柔喝着那苦苦的酒,不知该说什么好。司徒霜一连喝了几杯,忽然问:“他们在什么地方?”易柔说:“听人说,好像……”司徒霜一摆手,说:“不用问你,我找罗大哥就是了,现在这里已经有他的钱庄,而且据说他夫妇二人还就在这里照看新的生意。”饭毕到了罗云新开的钱庄,罗云同木子秋迎了出来,司徒霜问:“你知道天下第一剑现在何处?”罗云笑说:“姑娘真是快人快语,好,我马上叫人去查一下,一炷香的时间。”木子秋招呼二人到了厅上,说道:“二位既然来了,何不在此稍作休息?”易柔笑说:“打扰了你们,真不好意思。”木子秋笑说:“其实我倒是希望整天有人在旁边拉拉家常什么的,现在整天都很闷,加上最近有了孩子,更不能随意走动,正希望有人能来呢。”司徒霜笑说:“真是时过境迁,想不到木姑娘已经有了孩子。在哪里?”木子秋一笑,说:“得明年春天才能看到呢!”司徒霜一笑,罗云进来说:“真巧,在离此十里之外,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个村子,他们就在村子里边,你去一问最近应该只有他们一家搬过去。”司徒霜点头一笑,易柔听他说到只有他一家搬过去,心里知道罗云已经知道了绿丝的事情,不免有些郁郁,说道:“多谢罗大哥,我们,我们这就告辞了。”木子秋和罗云送二人出来,司徒霜笑说:“记住了,以后,我一定会来看你的小宝宝,你们会搬走吗?”罗云笑说:“江南还是比较适合居住,山清水秀,我们这就打算常住此地了!”司徒霜骑马二人行到傍晚,便看到一条悠悠的小河缓缓的流淌着清清的河水,河边三两的人在洗着衣服,偶尔泛出的歌声因为乡音太重而不能听懂,但淡淡的韵味在暮色里传出阵阵幽香般的感觉,田园旖旎的风光在此时更加平淡而美好。赶着牛羊的年轻人和担着箩筐的成年人,在这丰收的季节里欢笑着出现在她们视线之内。忽然一阵低低的箫声响起,易柔浑身一颤,急忙向那箫声奔去,只见柳树之下,河畔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那里站着吹箫,旁边一个绿色的女子婷婷而立,宛若仙娥,她美丽和容颜因为快乐而显得无比的满足,恬淡的神情因为幸福而显得无比的从容。那黄衣的男子忽然停住了吹箫,转头看着司徒霜和易柔。那一刹那间,易柔和林思夷都怔在那里。绿丝的嘴角动了一动,还是没有说出话来。空气逐渐的凝固起来,似乎一定要屏蔽住所有人的呼吸。司徒霜一步步走上前去,说:“原来你们的生活这么惬意,谈心,吹箫,看落日,没有农人的繁忙,闲适得如同归隐的达官贵人,这就是你所谓的放弃,你是在因为你的选择而付出代价吗?怎么我觉得你是在享受,因为你有这个能力去享受。是啊,生活是多么美好,多少人梦里想的不就是这样闲适而美满的生活!”林思夷放下手上的箫,看着易柔,易柔淡淡的一笑,说:“我来看你。”林思夷平静的说:“易柔,我知道我欠你,我对不起你,我……”司徒霜冷冷一笑,说:“我平生最讨厌的人就是对爱情不忠贞的人,你曾经的山盟海誓呢,你曾经的感情呢?”林思夷看着绿丝,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鸟,找不到依偎的地方。他淡淡的说:“我是曾经爱过,——可是,那是以前的事情!”司徒霜冷哼一声,说:“以前?你说那是以前的事情?爱过,那是爱过吗?还不如说是欺骗过,利用过,玩弄过。”林思夷转过身去,叹说:“我放弃了一切,什么名望,身家,财富和权力,我都不要,我只想清清静静的同所爱的人在一起,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受,不能同所爱的人在一起,和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哪怕你不爱的人,是你曾经爱过的人!”司徒霜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停下来,说:“放弃,你放弃了你的智慧,你的武功,还是你的名望?你知道所谓的放弃不过是几年以后的东山再起而已。是的,你是这个世界的佼佼者,你比别人更多了选择的权力,你可以选择你的爱你的生活,可以抛弃你的爱人也可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你有太多的力量使你能够为所欲为,好洒脱的一句话,放弃,你真的能够放弃吗?”易柔忽然说:“思夷,这个时候我所想承担的不是一个怨妇的责任,我既然是你的结发妻子,就有责任在你走错路的时候劝告你,让你回来。母亲和家人都在等你回去,如果离开,你将背上永久的骂名,你带着林家的武功和才学,却让林家从此陷入痛苦。”绿丝柔声说:“我听了那么久,忽然也想说话了,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说着大哥身上的责任,对林家和对武林的责任。是的,这是一个世界而不是一个森林,在这个世界里需要能人的扶助和勇士的付出,作为一个受到江湖尊崇的人,他所承担的荣誉就应该让他的付出作为代价,而林大哥现在选择的是逃避,虽然他宁可背上骂名,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但是你们还在以亲情和责任让他回头。这个时候我很庆幸,你们不再因为我是生死门人而作为攻击的中心,也许这根本就没有必要,但是我仍然很庆幸。”林思夷看着绿丝,颤声说:“你……”绿丝依然平静的柔声的说:“大哥,你不必多说,既然我们总说在江湖之上需要的是侠义和胸襟,那么**之美的佳话便当是江湖的主题,多年的厮杀和决斗已经让江湖名不副实,他需要一群如同司徒姑娘这样的人来维系它的光荣和生命,使他能够成为这世界的一片净土。只有在道德和规则束缚的地方,人类才能居住得放心和坦荡,我忽然之间明白了所有错误的源头。”司徒霜一怔,仓促的说:“绿丝,我根本没有在说你,我是在叫他回头,如同所有的朋友一样,这本身是朋友之间的商议,甚至只是一个忠告而已,难道你认为我在干涉和阻挠你们吗?”绿丝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抱着朋友的心,希望能够让你们的误会和一切能够消解,回去吧,一切只是因为相遇,相遇只是人间的故事,在一个称为阴曹的地方,所有的灵魂,最多只能在错过中寻找重生的机会。”绿丝忽然手起刀落,颈上一抹雪痕,玉体如花散落。林思夷啊的一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柔柔的玉体倒在地上,落叶如同被风吹过一般躁动起来……司徒霜呆呆的站在那里,忽然间感到眼角有些湿润。林思夷抬头看着易柔,易柔嫣然一笑,说:“我也可以,为了你而死去。”林思夷飞身上前,一把捉住她手上的长剑,两人相互看着,谁也没有说话。司徒霜看着绿丝,缓缓走过去,扶起她的身体,已经不能说话的人,嘴角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也许是庆幸自己找到了所爱的人。什么是爱,司徒霜的心在彷徨着,恐惧着,这就是所谓的爱吗?一个人是不是有了能力就可以不断的寻找自己最新的爱,或者因为这违背了别人的遗愿而受到惩罚。你在爱一个人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你会爱上另一个人;既然已经爱上另一个人,那以前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林思夷颤声说:“好像你没有错,你是在尽一个妻子的责任,我现在忽然明白,活下来,那才是最大的痛苦。”说完将易柔手上的长剑夺来,身形晃动,司徒霜看到一具尸体,落在绿丝的旁边。她想到那个夜色朦胧的夜晚,林思夷从天而降从容的救了自己,然后替自己包扎伤口,他温文儒雅的表情,他气态从容的动作,他君子的风范和他过往的历史,都在这一刹那终结,而回忆便开始在认识他的人心中蔓延,构筑,创造和改变。司徒霜长长的叹了口气,易柔缓缓上前,说:“我是不是错了?”司徒霜忽然说:“是我错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江湖,我们为什么因为责任而忘了自己的幸福,我不想在江湖上大谈着言不由衷的道义,让我的灵魂受到禁锢,让我的心灵受到折磨,让我不断的看到美丽的人们死去,看到粗壮的大树枯萎……”易柔问:“你觉得,是江湖害了他们,不是我?难道不是因为我自私的爱情吗?我用许多东西作为借口!”司徒霜说:“如果他心里不是有了江湖,那么,你的借口根本就不是借口。”易柔看着面前两人的尸体,觉得心里如同刀子在割一样难受,天色渐渐苍茫,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江南秋天,无限的苍凉笼罩在上空,写不完,看不完,说不完,也无法全部感受。司徒霜叹了口气,来到易柔身边,说:“我越来越不懂这个世界,这个江湖,我曾经向往的地方,竟然是如此的可怕,如此的让人觉得恐惧!”易柔惆怅的眼神看着远方,渐渐夜色迷住了她的双眼。司徒霜骑马一阵狂奔,她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在哪里停下来,也许本来她就没有想过要停下来,就这样一路的走着,带着一个梦幻般的向往,走向另一个世界,当生命终结的时候,便在另一个世界开始寻找,继续寻找……烟雨飞来人不少,光阴散后愁还多。时间没有让司徒霜心里的烦恼减少,反而增加,她看着迷茫的秋色,不知这秋色里到底有多少让她迷茫的东西。走在喧闹的大街上,感到一种混入红尘的安全,不再独自体会,她的身前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跟上前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提着一个篮子,缓缓走在一条巷子里,她一直跟上前去,那人进了一个小院子,司徒霜也跟着进去,那人转身说:“你好像有什么事情?”司徒霜心里一喜,说:“是我啊,姐姐。”那人正是薛冰,她放下篮子,高兴的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司徒霜说:“林花落他们到处找你,可是你却在这里,这可真是大隐于市,让人到哪里去找!”薛冰说:“找不到自然就会不找了,妹妹最近都去了哪里?”司徒霜说:“不知道,每天没有目的,甚至很彷徨,有时甚至觉得,不如死去,反正生命没有意义。”薛冰一笑,说:“谁都会有困惑,关键是你如何去开脱自己,如果你把自己当成英雄,觉得自己应该成为一个伟大的人,那么你为之付出的代价也是一样的大而沉重,如果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和千万的人一起共同完成需要你完成的事情,那么你的生活将会更加轻松。大千世界的凡夫俗子固然没有伟人们风光,可是他们不用背负太多的责任,不用干涉天下大事就不会招来巨大的烦恼。象我现在,靠着织布为生,虽然简单和清贫,却很自在,不用殚精竭虑的思考别人的事情。”司徒霜点头说:“我知道了,姐姐真的看开了,我曾经以为自己很聪明,别人都是傻子,我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他们出丑,那种比人高一等,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让我失去了理智,不再思考我的方向和未来,现在我终于清醒,我不是一个愿意用自己的幸福和孤独作为代价换取一点名声和荣誉的人,我也要和姐姐一样,远离这一切。”薛冰带着她进屋,说:“远离固然是好事,可是不能强迫自己。生活本来就如同随着时间流逝变化的水,是来到海洋还是遇到礁石,是灌溉农田还是供人饮用,都不是人能掌控的,一平如静的水自然有,但是也许正好不是你,人还是要随遇而安,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自己的平常心情,面对和解决你遇到的问题,这样才算活得坦然。”司徒霜坐在简陋的桌子旁边,说:“姐姐说的很好,对了,我在西南的时候遇到冰儿,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找你。”薛冰问:“是在找我?”司徒霜点头说:“我是听别人说的,说已经找了好久,也不知为什么,”薛冰沉思半晌,忽然说:“冰珀宫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得回去看看。”司徒霜问:“能有什么事情发生?”薛冰说:“多半是和灵教有关,霜儿,事不宜迟,我这就要赶去。”司徒霜问:“真的有那么急吗?”薛冰说:“当然,恶门找我是为了什么我已经清楚,所以闭而不见,冰儿找我一定有要事,她可是我见过最忠于主子的人,而且只有她一个人的话,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司徒霜问:“如果真的和灵教有关,你一个人去,可以吗?”薛冰说:“当然可以,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去和灵教作对,而是带走雪儿,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那个危险的地方,无疑是将自己置身于江湖的是非之地。”司徒霜说:“那样我就放心了,这点事情你还是可以办好的。”薛冰说声告辞,也不多说,便离开而去。她来到江边,要快点到西南,也只有水路才能赶得及了,不知冰儿还在不在寻找自己,也没有办法通知她。站在船头,她看着似乎熟悉的两岸,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到这里了,每次两岸的景色都因为自己的心情而赋予不同的色彩,这一次,似乎平淡了许多。她心里正想着,忽然身后缓缓走来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后面。她转身一看,忍不住一阵心慌意乱,赶忙转身说:“怎么会是你?”那人一笑,说:“本来我是寻找妹子,不过遇上了你。”薛冰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转身来,看到那张让自己心动的脸,努力平静的说:“亲自寻找自己的妹妹,真是一个好兄长。”那人正是江一鸿,他转头向岸边远处的景色看去,叹说:“是啊,一直没有音信,不知道现在怎样了。”薛冰问:“你来江南,难道不怕太平盟人报复?”江一鸿说:“倘若果真怕报复,我就不会来了,况且,妹妹下落不明,我怎么能够安下心来?”薛冰问:“你找了多久?”江一鸿说:“已经很久了,足有半年,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你听说过她的消息吗?”薛冰摇头说:“没有,不过我想你们兄妹连心,你一定能够找到她的。”说完走到船的另一边,伏下身去,手轻轻接触到凉凉的水,心里胡思乱想着。她甚至觉得自己每一刻都有可能扑到他怀里,诉说自己心里的思念,告诉他自己心里的欲望,可是她已经能够压抑自己任何的感情,尽管她知道那如同火山一样沉积在内心深处。江一鸿依然站在那里,说:“不过,我知道她在找一个人,她曾经很恨我,说正是因为有了我,有了生死门作的事情,使她无脸告诉自己的心上人,她有多么的想念和爱慕他。”薛冰问:“谁?”江一鸿说:“法宝寺大弟子,万云平。”薛冰一笑,江一鸿继续说:“不知道,在我们之间,又有一个什么样的障碍,使我甚至不能告诉你我的感觉。”薛冰淡然说:“你已经告诉了,只不过是我没有感觉而已。现在你是生死门的掌门人,尽管已经不再参与江湖的事务,你仍然背负着重任,使你的门人在经历了残酷的厮杀之后能够得到一点平静的生活。”江一鸿望着长天,说:“平静是他们的梦想,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向往平静。我没有想到那些跃跃欲试的人,其实骨子里面根本不喜欢厮杀和屠戮。这是我们退出武林争夺后我最大的体会,不知父亲会怎么想,看到他一手铸造的局面,一手要促成的理想变成一个泡影。”薛冰说:“难道他的死去还不能说明一切,难道数千门人的死去还不足以说出一切,谁不怕血淋淋的死亡和亲人骨肉的分别,谁能忍心面对自己制造的悲剧?江湖的争夺使人失去了平常的心态,疯狂的执着于他们本来并不热衷的东西,到后来风平浪静,想起来是多么的可怕,那都是因为无知和幼稚带来的灾难,最后自己也不得不承受灾难带来的恶果。”江一鸿说:“如果每个人都能预知未来,都能明白事理,那该有多好,可惜啊,可惜。”薛冰说:“可惜这世界如此的不完美,有这么多人,有这么多缺陷。想起来好可怕,我们居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看着一切就这么被摧残,被折磨和玩弄。”薛冰没有说话,两个人呆呆的站着,直到有人过来,跟着他们一起看着迷人的景致,直到那景致变成黑夜,船头亮起一盏灯,船上传来暖暖的琴声,缓缓流入他们的耳中,流到他们的心里。不几日便到了西陵峡附近,偏偏有人要上岸看看风景,薛冰看过往船只也不多,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好跟着下了船,江一鸿也跟在后面,说:“听说这里的西陵派也退出武林了。一众尼姑清净修养,只受些香火而已。”薛冰说:“你很有兴趣的话,那你就去看看,说不定尼姑们还会给你诵一遍真经,让你的心更加宁静。”江一鸿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一晃,他急忙追上前去,大声说:“师太,你等一等。”那道姑回转身来,看着江一鸿,淡然说:“施主,何事这么着急?”江一鸿说:“一宁,我是哥哥啊,我找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出家了?”那尼姑平静的说:“贫尼法号明清,施主若无它事,贫尼这就告辞了。”江一鸿一把拉住她的手,说:“父亲已经不在了,你所痛恨的杀戮也没有了,为什么你不愿回去?”明清转身缓缓离去,没有说一句话。薛冰来到江一鸿身边,说:“她就是你妹妹,现在已经到了西陵庵堂,你总算找到她了。”江一鸿说:“我要去庵堂,找她们的主持师太,不能让我妹妹陪伴青灯古佛终老一生。”薛冰看着他匆匆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他对妹妹的关心竟然也成了让他感动的内容,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越来越难以克制对他的那种奇特难以形容的感觉,不过她知道自己总会淡忘的。她走在深山里,秋天的风吹来,淡淡的有一股沧桑的味道。忽然觉得林子里面人影匆匆,她心里暗想:西陵派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高手,难道是冲着我来的?她继续往前走着,忽然间一个人影从后面飞来,她回身一看,见是一个红衣人,而顷刻那红衣人便一闪即过,似乎是朝着前面,追的另有其人。薛冰想自己少去惹这些太平盟人,当下返回来,往回走着。刚走了几步,便听得一阵人影翻飞的声音传来,顷刻间便将她围在中间。薛冰看着四周的人,说:“认错人了吧。”那其中一人说:“没有认错,阁下应该是薛冰女侠。”薛冰问:“小兄弟,你是什么人?”那说话的人一身白衣,看来甚为年轻,面相也显得幼稚。他平静的说:“你不管我是谁,我们水掌门要灭掉邪恶的太平盟,希望得到阁下的帮忙。”薛冰问:“水风云?我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不过,正如年轻人都有**一样,她经历了一连串的失败之后,会慢慢成熟,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严重的错误。如果太平盟那么容易被灭掉,今天它还能对除邪岛也不屑一顾吗?”那年轻人说:“阁下在江北武林的威望,只需振臂一呼,立刻应者云集,黄山各派一定鼎力相助。到时我们南北夹击,一定能够马到成功,到时候,武林是你的,水掌门已经无意于江湖风波,只想替钟掌门完成他的心愿。”薛冰说:“你们水掌门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不但借着钟掌门的名义反对太平盟,还因为得到铁芸姐姐的支持而当上总掌门,我太了解铁芸了,这么多年在我义兄身边,打着清高的旗号,不知集聚了多少财富,以至于她根本不能带走,而水风云想了一个办法,说是太平盟私藏的财富,让风云会人辛辛苦苦的押往南海,然后只留下一小部分给太平盟,其余的都还给了铁芸。这也难怪她能当上总掌门,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你们不要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为她异想天开的事情卖命,那可划不来。”那年轻人说:“你说的似乎太多了。”薛冰冷笑着说:“你以为你能困住我吗?刚才我已经见到太平盟人。”年轻人说:“那是被我们引开的人而已。薛女侠,我们千辛万苦找到你,希望能够不辱使命。”薛冰不屑的说:“我可不想浪费唇舌。”说完衣袖一拂,向前走去,那年轻人拦下说:“女侠止步!”薛冰冷声说:“闪开!”挥手拂开他手上长剑,但那几人顷刻间已经攻了过来,薛冰见这几人所使的招数乃是秋水山庄的绝学“先天剑气”,水风云不惜传授他们至高的武功,可见其专注不死之心,昭然若揭。薛冰手上挥动真力,击出的冷气才能勉力与之相抗,她心里也惊讶于这阵法的力量,想着早点离开。忽然两道剑光闪动,两个人影飞了过来,拦在阵法中间,那年轻人笑说:“两位大侠,你们也亲自出山了。”薛冰转头一看,来的正是梅千山和古俊。梅千山说:“几位少侠请回,你们掌门人的事情,容我以后再向她细说。”年轻人说:“好,那铁某告辞。”薛冰见这几人走了,才说:“你们也是来劝我帮助你们吗?”梅千山说:“不是,倒是听说了风云会的动静,看来水风云想要大动干戈,毕竟在她看来,江南武林是风云会一手开创的,而现在偏居南海,只怕心有不甘。”薛冰说:“恐怕还拜你黄山派所赐,若不是你们暗中牵线,他风云会有多大能耐,水风云能有多少智慧,不过是小孩过家家一样简单,依样画葫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