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充满着河东路苍凉意味的曲子,在六郎那有些五音不全的嗓子里总算给唱完了。一张俊秀坚毅的脸上满是羞涩的红晕。一曲唱罢,六郎赶紧上前讨饶:“这下总该让我进去了吧?”“哦,这只是第一关而已!”谢慕华笑道:“第二关要你自己来闯了!”谢慕华将挡在门口的大椅子搬开,指了指门口那条青石板铺成的路,路是直通大堂的。约莫看起来也有五六十块石板。谢慕华说道:“六郎,你要小心了,这些石板下边,有些是空的。你要是能一直走过去。便可以见到新娘了。可若是掉了下去,弄脏了吉服。那就没得说了,你还是先回家去换了衣服再来!”六郎愁眉苦脸的说道:“当年你娶亲的时刻,咱兄弟可没这么难为你吧?”“这说的什么话啊?”谢慕华脸一板:“这是情趣,不是为难。走不走,不走我就关门了!”“走!”六郎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踏上第一块石板。身后那些陪着迎亲的汉子们,早已经有人见机行事,一溜烟跑回家去多准备几套吉服。赶紧送来给六郎换吧。若是真的只是有坑,以六郎的武功也不怕掉了下去。就怕这位谢相公暗中还有什么花样……就算是除夕,皇宫中的守备还是要安排下去的。已经当完了一班的殿前司长枪班虞侯陆云,穿着禁军的服色,从皇宫中大步走了出来,他归心似箭。今日也算是运气好,本来应该是晚上当班。可是正好同僚有事,大家把班直这么一调,刚巧把陆云放到了中午这一班,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太阳还没有到落山的时候,陆云就已经可以回家去和家人团聚了。岂不是心花怒放?六郎的双脚已经走过了十来块青石板,却没有发生一点事。六郎却没敢松了精神,他是明白谢慕华诡计多端,天知道有什么安排在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六郎伸脚朝前方踏去。果然,脚尖刚刚触到石板,忽然就觉得一轻,若是换了个常人,只怕就要身不由己的朝前方摔下去。可是六郎何许人也,落后的那只脚急忙发力,稳住身形。但是,六郎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却是一个连环机关,前方的石板一落下,马上带动着自己脚下的石板一起下堕。六郎两脚都发不上力,心中闪电般的转过一个念头——“这是造兵工署的那帮人挖的坑!”“小心!”路上的行人已经不是很多,陆云快步轻捷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一个小孩子拿着一串糖葫芦颠颠的朝自己跑了过来,小孩子哪里看得到眼前有人?一边跑还一边东张西望。陆云微微一笑,小孩子而已,急忙叫了这么一声,顺手把孩子扶住,佯怒道:“你家大人何在?怎么叫你一个孩子家满街跑?若是被车马撞了要怎么办?”那孩子吓了一跳,看了看陆云,呆呆的把糖葫芦塞在口中不知道说什么好。陆云哈哈大笑,知道这孩子必然住在附近,也不去管他。大步朝前走去。阳光灿烂的街上,只是行人实在是太过于稀少,街上的店铺早已打烊,许多人家门口都已经贴上了鲜红的对联。时不时便可以听到鞭炮的声音。陆云估摸着如今家中的仆人已经做好了饭菜,妻子也应该把对联贴好了吧?过年的喜庆日子里,路边却有一个一脸愤世嫉俗的穷酸书生,不知道自言自语些什么,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离他还有几步远,陆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似乎这书生还喝了几口酒,陆云由不得眉头一皱,这人怎地过年还在外边喝酒?“好险!”迎亲的队伍齐齐喝了声彩,六郎两脚都已经无处发力了,却在百忙之中,一个铁板桥,伸手按住后方坚硬的石板,鹞子翻身,便弹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的落在地上。谢慕华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大舅子,暗想,这等功夫若是过个几百年去参加奥运会的话,体操金牌肯定被他一个人给拿完了。随即也伸出大拇指,朝六郎晃了晃,叫一声:“好样的。前边还有风险,六郎小心了!”“六郎知道!”既然已经躲过了一劫,六郎顿时来了精神,眼前就算是还有什么难关,也不在话下了。信誓旦旦的大叫道:“待我闯关!”前边还有三四十块石板,却也不知道里边到底还有多少陷坑,六郎这次更加小心,轻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同时踩在两块石板上,稳住身形。“啪啪啪啪啪……”街上的一家小店打开了门,店主人高高的将一挂长长的鞭炮用长竹竿挑起,他那十来岁的儿子,用火钳夹着一块烧红的炭,一手捂着耳朵,将炭火往鞭炮的火线上一碰,急忙转身朝屋里跑去。密集的鞭炮声就像炒豆子一般响起,路边的书生像是吓了一跳,身子猛然一震,朝陆云靠了过来。陆云顺手扶住书生,正要说两句教训他的言语,忽然肋下一凉,一柄薄薄的匕首从他的心窝下悄无声息的刺了进去。这一刀极快,落手的位置极准,正好从两根肋骨之间刺入心房。那书生连看也没看陆云的脸,闪电般的将匕首拔了出来,反手收在袖子里,继续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去。鞭炮炸开了满地的红纸,青色的硝烟飘飘渺渺的在路上弥漫。一阵寒风吹过,书生的身影在漫天飞舞的纸屑和淡淡青烟中,越来越是模糊。陆云无力的捂着心口,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他两腿一软,缓缓的瘫坐在地上。对面还是那个咬着糖葫芦的小男孩,呆呆的看着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的眼中看来,那两个大人,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可为什么看起来高大一些的那个,却被人撞到了?还坐在了地上。忽然间,小男孩看到了陆云手中流出的鲜血!他吓呆了,手中的糖葫芦,不自觉的掉在地上,小小的鼻子抽搐了两下,转身就跑!陆云伸手想要叫人,可是全身的力量都顺着鲜血流逝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再叫出声来!他缓慢的倒在路边,扶着半人高的拴马石,双眼无力的望着天空,眼中的一些越发模糊,飘动的红纸,淡淡的青烟,在他的眼前肆无忌惮的变幻着模样……“要过年了……孩子的压岁钱就在枕头下边……”陆云只想到这儿,就软软的倒了下去!“要过年啦,相公是不是逼着六郎晚上还娶不到老婆啊?”七郎都已经忍不住来求情了。谢慕华指了指石板:“这不快走到头了吗?”七郎心都一直在悬着,天知道谢慕华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在那些石板的下边。六郎已经缓缓的走到了青石板路的尽头,却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而在大堂门口,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已经仪态万方的走了出来。谢慕华大喊一声:“停!”六郎条件反射似的停下了脚步,回头朝谢慕华看去。谢慕华大声叫道:“六郎,如今这规则可要改一改了。新娘子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前还有十块板子。你告诉她是走左脚还是右脚,你告诉她走前多少。只要她走到你面前不掉下去。你就可以带走他了!”六郎急的傻了眼:“相公,这可玩大了,她一个女孩儿,若是掉了下去,岂不是太难看了?”谢慕华抱起双臂,懒洋洋的答道:“六郎,这你不能怪我。这个馊主意,是我们的宝贝九妹出的。等你成了亲之后,可以去找她算账。”六郎一双虎目怒气冲天的四下里看了看,可是怎么也看不到九妹的影子,只能硬着头皮,仔细看着地面上的青石板,半晌才说道:“左脚,一步!”新娘子小心翼翼的走出了第一步,所幸,还没有石板翻开或是下沉。六郎赌博似的叫道:“右脚,一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新娘子一个不留神,掉了下去,自己拼了老命也要把她给抱住,失态就失态吧。好过于让新娘子失态的好!但是奇怪的是,六郎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新娘子居然一口气走到六郎面前,也没有踩翻任何一块石板。六郎长出了一口气,低头对新娘子说道:“娘子,我们走吧!”“我可不能嫁给你!”那个新娘子忽然掀开自己的红盖头,露出的却是九妹那张俏皮的脸,嘻嘻哈哈的笑道:“我可不能让嫂子来冒险啊,就自己来替她踩火坑啦!六哥,自己去大堂里把新娘子接出来吧!”六郎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妹妹一眼,九妹毫不示弱的朝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跑到谢慕华身边,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大红喜服还穿在身上,倒是把门口的人给吓了一大跳。谢慕华忍不住笑道:“你若是晚上还想喝喜酒,就要换了衣服去!”九妹如梦方醒,羞道:“你们也不早说,害死我了!”谢慕华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走了进去,朝东边望了一眼,已经是除夕了,开封府那里,应该是动手了吧?